柳綠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盯着她幾息,豎起眉毛冷言冷語:“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可是我隻有色呀。”輕莺沒聽出她的嘲諷。
柳綠:“……”
頭一回見腦子如此稀缺的人。
欺負傻子好像勝之不武。
“少在我面前礙眼!”柳綠拽着身邊的姐妹們欲圖離開,還不忘白她一眼,“就你這種蠢貨,大人遲早厭了你!”
“你罵人一定要這麼難聽嗎……”輕莺皺起眉頭,她知道自己傻,但是被指着鼻子罵還是會有點委屈,而且她不喜歡大人遲早厭了自己那句話,裴相才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呢……
最重要的是都沒有喜歡過,又何來厭棄呢?
她的眼角不自覺耷拉下來。
郁悶。
真的勾搭到裴相就罷了,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怎麼就要遭受詛咒!
“我說實話怎麼就成罵你了?”柳綠牙尖嘴利,半點不肯讓,身旁的浣衣女想勸架都拉不住,被她一把拂開。
輕莺問:“你好像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
“别拿自己當香饽饽,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你。”
柳綠沒跟她多費口舌,冷着臉徑直從她面前離開,留給人一個氣勢洶洶的後腦勺。
遊廊寬闊深長,兩面花柱林立,時不時有風穿梭其間,身着淺綠衣裳的婢女們兩三結伴走過。
走遠後,面帶柔和的浣衣女問:“柳綠,你為何總對輕莺橫眉冷對呀,她看上去沒什麼惡意,就是傻了一點,也不算大事。”
柳綠冷哼:“一開始隻是看不慣她去書房奉茶,後來才得知她竟是旁的官員送來讨好丞相的,這種人不可不防,誰知道她安的什麼心思,危害到裴相如何是好?”
浣衣女猶豫:“我看她挺單純的,不像是心機深沉的樣子。”
“裝傻的手段罷了,我遲早揪出她的把柄!”柳綠抱着盆步伐加快。
浣衣女原地歎了口氣。
裴丞相不是三歲孩童,叱咤縱橫官場多年,豈會看不穿身邊不懷好意的人呢?
……
無塵堂,淺淺的檀木香充斥屋内,傍晚霞光透過窗棂投落暖光,靜谧安逸。
此刻,書案旁燃着一盞恰到好處的燈,火光不至于過盛,與暮光交織在一起,把書房照得亮堂,案上擺着今日未處理的公務案卷,摞成一座小山。
年輕的丞相側臉映在燈下,眉骨分明,眸若漆點,襯得面容清隽,如同古畫中仙,自有一股特秀風姿。
咚咚——
門自外被敲響。
輕莺換好衣裳美滋滋端着茶水進門,眉眼彎彎,看上去心情格外愉悅。
将托盤輕擱書案,雙手奉上明前茶,做到輕拿輕放,不打擾正在垂眸深思的丞相。與剛入府之時相處,輕莺對奉茶一事已娴熟不少,至少沒再出過大的差池。
倘若自己真的隻是相府的一個奉茶小婢女就好了,她默默想。
可惜身上的毒藥随時會奪走她的性命,輕莺從小到大沒有别的奢望,唯希望一生平安順遂,遇到一個不那麼讨人厭的主子,不要忍饑挨餓,活得長久就好。
或許是上天賜給她的主子太過耀眼,滿足這條心願的同時剝奪了另一條——活得長久。
人不可能得到所有,她亦然。
門再次被敲響,這回進來的人是無銘,能進出書房的下人隻有他們兩個罷了。
無銘見到輕莺在屋裡有一絲訝異,快步走到書案前,把手裡買的東西遞到裴少疏眼前。
“大人,你讓屬下去買的東西。”
輕莺看清無銘手裡的東西後眼睛睜大,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手裡那串鮮紅山楂碩大的冰糖葫蘆,糖衣在黃昏照映下閃着星光,山楂球比珍貴的瑪瑙還要鮮明誘人。
是自己從來沒吃過的糖葫蘆!
裴相居然讓無銘買了糖葫蘆!
雖然已經饞到嘴裡發澀,但輕莺努力保持鎮靜,默默看向裴少疏。心想大人怎麼會買糖葫蘆,難不成也是饞了,還是因為今日在馬車上提了一嘴?
記得裴相不是不愛吃甜食嗎?
諸多困惑層出不窮,都被輕莺壓進了心底。
裴少疏面無表情接過冰糖葫蘆,視線短暫停留一瞬,道:“退下吧。”
“大人,還有一事,”無銘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放在案面上,“這裡有一封匿名送來的信,附帶的紙條上寫着信裡内容與此次舞弊案有關,大理寺方才送至府上,請大人一觀。”
“嗯。”
無銘彙報完默默告退。
輕莺的目光由冰糖葫蘆又轉到那封信上,也不知裡面會不會有洩題官員的線索,要是能偷看一眼多好。
夜裡偷偷潛進書房?不行,被發現就死透了。直接問?更不行,太過刻意。總不能把裴相打暈吧……
她站在一旁百般糾結,琢磨看信的同時還要經曆糖葫蘆近在眼前卻吃不到的折磨,嗚好慘。
這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串透明雪亮的冰糖葫蘆,薄薄的糖衣亮晶晶的,仿佛在誘惑她咬一口。
“大人……?”輕莺有點意外。
裴少疏眸光下斂,解釋說:“太甜,我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