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綏說完後見宋議淵一直對那半掩着的食盒好奇,不好意思藏着掖着,便放下碗将食盒提了上來,上面是一屜豆沙青團:“嘗嘗?”
宋議淵捏着青團底下的箬葉,嘗了一口便誇道:“佳品。”
周綏聽到有人誇李重衡的手藝,不知怎的自己也能得意洋洋起來,也對宋議淵放松了些:“他做吃的很有一手,現在不知去哪兒了,等他回來介紹予你。”
兩人一邊嘗着青團,一邊悠閑地聊了會兒天,周綏這才知道宋議淵此人近幾年還挺坎坷。先是屢次鄉試不中,在原來的鄉縣中被縣令針對,又是被從小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拖延了三四年婚期,最後落至退婚,諸事不順下才離開家鄉南下出走,算是清清心境。
周綏鮮少安慰人,從小到大能算得上哄的次數少之又少,又通通獻給了李重衡。林原又常在他耳邊念叨吃好喝好的重要性,他隻好把食盒第二屜裡裝着的珍珠包也拿出來,間接地想讓宋議淵用美食來忘了以往的苦楚。
正當周綏捧着珍珠包遞過去時,李重衡正好從茶樹後出現。周綏用餘光捕捉到他的身影,對上視線後伸出一隻手朝他勾了勾。
李重衡雙手皆背在身後,幾步小跑着過來,周綏看着他怪異的跑姿,直覺他身後藏了什麼。
“這位是?”李重衡大老遠就注意到了坐在周綏身邊的灰衣男子,有些面生,警惕地盯着他。
宋議淵微微颔首:“初次見面,鄙人宋議淵。”
“适才你吃的青團便是出自他手。”周綏望着李重衡添了一句。
李重衡看了一眼盒裡的青團,有模有樣地朝宋議淵拱手作禮自報家門:“李重衡。”
宋議淵剛要就青團客氣地稱贊幾句,在石崖邊由他帶着的小孩便高喊着“宋先生”,宋議淵隻得起身:“懷恣,那我便先過去,下回聊。”
說完他還同李重衡含蓄一笑,随後離開。
“懷恣?喚你的?”李重衡收回盯着宋議淵的目光,“公子何時改了名?”
“是表字。”周綏解釋道,“你方才去哪兒了?”
李重衡沒答周綏後頭的問題,反而揪着那二字不放:“表字?為何他稱你表字?”
他聽龐卓說過,表字隻有親近之人才方便稱呼,他也聽過龐伯叫李重衡的外祖父的字,那都是關系好才如此喚。
周綏和這個宋議淵,關系很好嗎?
周綏卻不懂李重衡問這個問題的意義何在,卻又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和李重衡言道名和字的分别:“表字和名喚起來是一樣的,懷恣一樣是我。”
李重衡沉默了半晌,又模糊不清地弱弱道一句:“那我都不知道……”
這句略帶些小埋怨的語氣全被周綏聽清了去,他拉着李重衡坐下:“那你現在知道了。”
“你若是喜歡,你也可以喚,不必每日叫我公子。”周綏見到李重衡耳後挂了一瓣淺粉色的花瓣,不知他去哪兒窩着勾出來的,自然地伸手撇去,又看向他的身後,“拿出來罷。”
李重衡聽到自己也能喚他懷恣,心中郁悶之氣散了點,至少懷恣不是什麼特别的稱呼,但他還是更願意喚公子。
他直起了身闆,正對着周綏,輕聲道:“你先閉眼。”
周綏歪頭,直勾勾地盯着他,見他一副自己不閉眼就罷休還回盯的模樣,他率先敗下陣來,絨睫微顫阖眸:“好了。”
下一秒,随着沙沙的聲響,周綏聞到一陣淡雅的花香氣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輕輕落在了自己的發上。
他偷偷微眯一隻眼,正巧瞄見李重衡收回了手,滿臉歡喜。
“睜開吧。”
周綏一邊睜眼一邊扶上發端,摸到了像圈一樣的東西,樹枝做的還有些紮手,途中抖落了點像他摘掉李重衡耳後的花瓣。
“你編了個花環?”周綏将東西拿下,翻來覆去看了幾眼,“所以你剛才袖子裡藏的是花。”
“對。”李重衡抓了抓後腦勺,“路上我看野菊開得很漂亮,你應該會喜歡。拿在手裡不方便,所以摘了點,編花環送你。”
李重衡見周綏又将花環戴了回去,白皙修長的手指扶正着烏發上的編枝後,原本谪仙淡然的氣質像多了幾分人間煙火。
“……果然好看。”
隻有他自己清楚,他說的從來不是花環,亦或是其他在周綏身上能襯托他的某物,從始至終都是面前的周綏。
——周綏在他心裡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