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就是,不過今兒好像沒開張,我去看看。”姚淳熙走在前頭,提着裙擺走上台階,在挂着“休業”兩個牌子的木門扉上輕敲了敲,“川柏哥?”
四人相對着站在門口等了須臾,木門才從裡頭打開,藍衣男子捏了捏山根,認出了姚淳熙:“阿熙?怎麼這時候來了?”
姚淳熙簡略地介紹了下三人:“這皆是我的好友,上次聽川柏哥是要盤讓鋪,能否請我們進去一叙?”
姚川柏一副了然的表情,将門敞開。
“自然,請進。”
周綏走在最後踏入門檻,先是打量了下屋内的裝潢,裡頭共有兩層,底下是大堂,二樓是連廊的雅間,一些花栽的裝飾還在,整體極具風雅。
若是他們想開的也是食肆,這家鋪面是再好不過了,但他們偏偏不是,對于單一的點心鋪而言這大廳倒顯得過于宏大了。
姚川柏将人領到一隅桌前,給四人皆倒了溫茶推去:“你們是要做什麼生意啊?”
周綏雙手接了茶言謝:“我們是想打算開一家點心鋪。”
姚川柏将手撐直,坐着往後稍退了些:“不過我這是食肆,雖然皆是吃的,但若是點心鋪,倒有些不太合适了。”
他略微停頓,又添上一句:“而且你們也知,這鋪在這兒,價錢合該也不能過低。我雖是想出手,但也不急着。”
周綏抿了一口茶,表示理解:“我們曉得,若是真相中了,價錢方面定也不會虧了您的。”
姚川柏滿意地點點頭:“那你們先随意瞧着,可以上樓看看先。”
周綏與李重衡一齊道了謝之後,便同姚淳熙與何花分道,率先登去了二樓。
“公子,我瞧這地兒忒大了些。我們不過就想賣些零嘴之類的,會不會有些浪費。”李重衡踩在木梯上,在寂靜無人的空堂裡,吱嘎聲更顯刺耳,“而且肯定也不便宜。”
周綏扶着木欄,放輕了腳步:“先看看再說。”
他本意就是想給李重衡一個鋪子,至于面積大還是小,他也沒太多計較的,隻要是最好的就行。
周綏挑起珠簾,靠近了窗邊,不得不說這鋪子位置處得恰好,三面通的都是大道,放在平常定是有不少人。
周綏旋身走了遍外廊,光線也通透,對此鋪還算滿意,便帶着忐忑不安的李重衡再次下樓去尋姚川柏。
“姚兄,不知能否一問,這二樓設計能改嗎?”
姚川柏正同姚淳熙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舊事,見到周綏二人下來,便迎了過去:“自然可行,不過你想改成何樣?”
“封閉的,用作憩間。”
姚川柏擡頭望了眼大廳頂部,随後又看向周綏:“應妥,打幾條柱子便行,但這樣看大廳就會變得有些悶了。”
“無礙。”周綏打定了主意想要這間鋪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姚川柏應下,帶着周綏到堂後談話。李重衡本想跟上去,但被周綏攔了下來。
“我去問問,你在此處等我便好。”
周綏知道李重衡對這鋪子内心正糾結着,方才也一直在勸自個兒不如多瞧瞧其他的,但兩人深知鎮上那麼多人,現如今能有兩三家肯讓鋪就不錯了,“過了這村沒這店”的理兒周綏懂,若是要讓李重衡旁聽做決定,保不準以後真讓他去市集上推着小車風吹日曬地擺攤子去了,哪裡還能舒适安穩些?
李重衡被周綏阻止跟随後神色略顯落寞,回到座位上同何花、姚淳熙坐在一處,目不轉睛地盯着堂後口等着周綏出來。
“怎麼跟丢了魂似的?”姚淳熙瞧着李重衡留給她們寬厚的脊背,湊到何花身邊悄聲道。
何花也盯着李重衡的背影,微微發愣,手指偷偷地絞着自己的衣衫。
她小時候同李重衡在春瀾苑門口相識,那時她還算自由,同李重衡見得還比較頻繁。自從被何家買回家後搬去了塢水村,見到李重衡的日子便少了許多。後來也隻聽聞他身邊有個至交,關系甚密,說是塢山村薛老先生的外孫。她忽然覺得自己一瞬間,同李重衡好似也有着天壤之别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對李重衡甚至所有人瞞着自己所有的事的,何花其實自己也不記得了,她隻想讓别人記得自己過得其實還算不錯來麻痹自己。那些苦楚被他人知曉了也沒用,因為這片土地,甚至天下似乎沒有人能夠救她于水火,帶她遠離塵嚣。自己也慢慢離了兒時愛做夢愛幻想的年紀,一直在一鍋沸騰的燙水中,受盡刺痛灼燒的煎熬。
藏在衣裳下的疤,就是她一路苦難的唯一見證。
“何花姑娘……何花?”見到何花倏忽紅了眼尾,姚淳熙臉白了一瞬,在腦海中仔細回想着适才自己說的哪句話要惹她掉淚了,“别哭啊……”
“我沒事……”何花回過神,收回落在李重衡身上的目光,輕輕仰頭将淚收回去。
李重衡聽到些異動,回頭瞥了一眼,見到何花紅着一雙眼,姚淳熙又不停地将手按在她後背上安撫她,以為出了什麼事,語氣帶了些緊張:“發生什麼了?”
姚淳熙也不明白,但她看到了何花是望着李重衡才濕紅了眼眶的。想起初見時自己站在周綏身邊,對方那一副有着惡虎般在伺機而動的戾氣在,姚淳熙本能地對李重衡觀感不大好。
“沒事,李大哥,就是……有些困了。”何花揉了揉眼,裝作輕松的模樣撒謊,又沖李重衡笑了笑。
姚淳熙神色複雜地乜了眼李重衡,這時候若是她再看不出來,自己倒也成了無心的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