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聲巨響,大門被人偶從外面驟然撞開,室内室外歸入一片寂靜。
啪嗒。啪嗒。腳步聲響起,人偶在衣櫃的百葉窗木闆外巡視。
木闆外的光影沿着百葉窗樣式的縫隙落在他們的臉上,黑暗而狹小的空間被擠得滿滿當當。
黎夜忽然注意到了什麼。他微微彎腰,從腳下扯出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屬于青年的襯衣,潔白嶄新,但有穿過的痕迹。身邊的衣架上則挂着更多的屬于男生的衣服,有襯衣、西褲、有衛衣和牛仔褲,甚至挂着領帶和帽子。
這樣的衣櫃不可能屬于一個女孩。
顯而易見,這間屋子也不屬于之芙。這些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可以看出穿着者骨架比成年男性纖細一些,但他很高——這屋子裡隻有一個人能穿這些衣服,人偶謝應白。
黎夜抓着衣服,看向之芙——還想抵賴嗎?
但之芙似乎沒有注意到他手裡的衣服。她睜大了眼睛看向他,那雙圓溜溜的貓兒眼在黑暗中縮成興奮的一條豎瞳,在某一瞬間洩露出非人的蛛絲馬迹。
但等到黎夜定睛一看,一切又好像隻是他的錯覺。
她隻是睜着眼看着他,似乎一點都察覺不到門外的危險,往他身上靠了一下。
“……唔。”
……她靠得有點太近了。
黎夜很努力地在這種情況下保持着紳士姿勢,盡量不碰到她的身體,但衣櫃裡塞入三個人本來就擁擠,身後的人偶硌着她,她靠過來,就無可避免地貼在了他的肩膀上。
啪嗒。衣服從他手上掉了下去,黎夜半倚着衣櫃,兩隻手扶着她的胳膊:“你……”
太近了。衣櫃裡安靜無比,這麼近的距離,能清晰地聽到來自彼此的呼吸聲。熾熱從她呼吸撲到的脖頸處蔓延到了耳朵上。
一種奇異的香氣自她身上傾瀉而來,完全包裹了他。
啪嗒。啪嗒。人偶還在外面巡視。像被粘稠的蜂蜜裹住的小蟲子,他奮力掙紮着扭頭,透過百葉窗看向外面。
一個又一個人偶翻找着屋裡的設施,像遊魂野鬼般遊蕩在屋裡,尋找着他們的蹤迹。
他還想再看,但之芙靠了過來。她的發絲垂落在他的臉頰上,像是甜蜜的絞繩,牢牢纏住了他的視線,又像是一個堅固牢籠的鐵栅欄,籠住了他的視線。
……他的臉火辣辣的,多半已經紅透了。
而之芙還直勾勾地盯着他。
黎夜遲滞的思緒順着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那張雪白的臉在昏暗的衣櫃裡也顯得動人,然後他注意到她的嘴唇上有一點濡濕的紅痕,在薔薇花瓣似的柔軟唇瓣上顯眼至極。
那個是……
黎夜的眼皮飛快地一跳。
是吻痕,是他昨天……
黎夜的視線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越過她的肩頭,看向她身後。
然而他的腦海中,那一點濡濕的紅痕依然揮之不去,在雪白的臉頰上顯出一種令人心驚的美麗。分明隻是一點紅痕,卻又隐約透出一點過分甜膩的香氣來,似乎昨夜的馥郁紅酒氣息還殘留其上,在鼻尖輕輕地勾纏一圈,又飛快地遠去。
“嗯?”
肩頭搭着的小腦袋發出了一聲鼻音。
她聲音小小的,還帶着一點疑惑:“你……在想什麼?”
黎夜一手按住她,用幾乎是氣音的音量說:“沒什麼。”
“……說謊。”之芙的聲音也像是氣音,她掙紮起來,黎夜本來就沒想壓着她,輕而易舉被她掙脫了去。狹小昏暗的衣櫃裡,她完全是坐在他身上作威作福,不講道理地伸手捧住他的臉。
“你在想什麼?你突然變得好香……”
香?黎夜完全不能理解她的用詞。但她湊得更近了,在他身上嗅來嗅去,像個尋找食物的小獸般磨蹭着他的臉頰。
不知道是不是衣櫃裡空間太小,氧氣似乎要耗盡了,他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手按住了他的胸膛,酥麻順着她的指尖攀上他的脊背,他看到她的臉上浮起一層醉酒一般的紅暈。
要、要親了嗎……
他、他還是……
他的視線無頭蒼蠅般亂飛,又像是強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似地越過她的肩頭,強自鎮定地看向她身後。
如果她還想要強吻……也、也不是不……
等等。
黎夜忽然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了。
昏暗而狹小的衣櫃中,隐沒着另一個人的身影。
衣櫃的主人,正靠在另一頭,用那雙無機質的黑色玻璃眼珠,冷冰冰地盯着他。
它猛地揮手,寒光一閃,冰冷的刀鋒直直地朝他紮下來!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