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倦意是在浣心堂的門口碰見了遊殊白。
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對方實在是太好分辨了。
白發銀眸,金紋玄衣,身負巨阙。
夕陽的餘晖透過樹蔭的間隙灑落下來,照在了那人半張如霜雪般清冷禁欲的側臉上,将他的發絲和肩膀都暈染上了一層朦胧的光暈。
青年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道邊的樹下,周身靜默的氣息和那一身生人勿擾的孤高都讓他與周遭熱鬧的人群劃分出了明顯的隔閡。
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萬事萬物都無法在他的眼底留下任何的痕迹。
直到——
他看見了薄倦意。
平靜如冰湖的眼中驟然泛開了層層的漣漪,身旁來來往往的人群都在這一刻虛化了,遊殊白的眼裡倒映出來的隻有紅衣少年的身影。
“殊白哥哥!”
薄倦意也感到很驚喜,曾經熟悉的兒時玩伴就站在他的面前,這怎能不讓他高興?
“師弟。”
遊殊白颔首應聲,冷淡的雙眸中也染上了一絲暖意。
“你的修為又提高了?”薄倦意來到他的身邊,一雙漂亮的鳳眸好奇地将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
遊殊白也不避,任由薄倦意牽起他的手按在他的脈門上。
而他則是低頭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想要把這些年錯過的時光全都看回來一樣。
“嗯,已經...是....化神期了。”
.......也終于有資格可以保護你了。
後一句話遊殊白沒有說出來,他垂了垂眸,選擇默默将它藏在了心裡。
薄倦意絲毫沒有察覺到遊殊白的情緒變化,他看着氣息變得愈發深厚的青年,不禁發自内心地感慨道:“好厲害呀,我到現在都還沒能突破元嬰期。”
按理來說,他的修煉速度其實并不慢,哪怕是在上界,能在百歲之内結成金丹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更别說薄倦意還是在十三歲那年就步入了金丹期。
當時消息一出,薄家的門檻都快被人踩爛了,無數賀禮如流水般送到他的手裡。
要不是礙于薄雲烨的威名,一些愛才的大佬們甚至都想直接上手把這顆好苗子給搶回去了。
即便後來薄倦意因為沉迷煉丹對修煉有所懈怠,但他成就金丹的記錄還一直高高懸挂在太衍神宗的碑堂内,往後數年也無人打破。
足以可見薄倦意的天賦是有多麼出衆。
隻是奈何他身邊的妖孽天才實在是太多了,耳目濡染之下薄倦意自然也就并不覺得自己的資質有多厲害。
但遊殊白卻沒有因為這一句誇獎就自恃甚高。
樂正岚曾經和他說過:“薄雲烨這樣的人物,縱穿古今也未必能找得出來第二個,你别看現在那些所謂大宗門出身的天驕一個個吹得有多麼聲勢浩大,放在當年,他們全部加起來也比不上薄雲烨一分一毫。”
“一劍封寒,引動九霄,這可不是一句虛話,你要親眼見過你就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驚豔了一個時代的天才,有他在身邊,你那薄師弟未來尋找道侶的眼光恐怕不知道要高到哪裡去。”
樂正岚的這一席話遊殊白記了很多年。
為此,他甯可閉關潛心修煉數年,哪怕錯過了陪伴對方成長的時間,他也要盡所能的達到師父口中那可以站在月伴兒身邊的資格。
畢竟遊殊白心裡清楚,薄雲烨光是在暗地裡為薄倦意配備的護衛中就有不乏有練虛合體的大能,化神期隻不過是堪堪能達到了及格線。
想要真正能站在師弟的身邊,他還仍需繼續努力才是。
薄倦意還不知道遊殊白已經開始瘋狂向内卷了,他此時正在想着一件事情。
在那本《劍途逍遙》中,除了他這個倒黴的炮灰以外,遊殊白的結局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
龍傲天主角在上界逃亡的過程中,一路偶遇了不少容貌出色的女修,其中就有出身虛羽宮的小師妹。
小師妹性情天真爛漫,又因為年紀小受師門寵愛被養的不谙世事,龍傲天主角随口幾句情話和制造幾個小驚喜就讓她丢了一顆芳心。
甚至為了和主角的其他女人争寵,她還做出偷竊師門重寶的事情。
而這種背親棄義、人人唾罵的行為在龍傲天主角看來卻是小師妹對他愛得不行的證明。
原話是這麼說的。
“她都是因為太過愛我了才會這樣,如果我不收下豈不是要辜負了一個弱女子的一片真心?我做不到,我想你們也應該能體諒我的心情,請以後不要再針對湘湘了。”
主角後宮團裡面的女人聽到這句話,都覺得主角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男人,因為這事她們也成功摒棄前嫌地接納了餘湘湘,認對方做了姐妹。
至于遊殊白。
他則是被描寫成那種龍傲天小說裡面三番四次上門挑釁的炮灰師兄。
為了追查師妹的下落和找回師門重寶,遊殊白幾次與主角交手,最後一次差點要将主角就地斬殺時,餘湘湘忽然從後面襲擊,遊殊白沒想到會被師妹背叛,一時不察受了重傷,瀕死之下還被主角硬生生抽去了仙骨,挖掉了雙眼。
沒了仙骨的支撐,他體内靈氣與魔氣之間的平衡也被迅速打破,遊殊白很快就在衆目睽睽下堕了魔,主角團就在一旁冷眼看着,直到遊殊白徹底轉化為魔修時被主角以除魔衛道的名義給一箭穿心了。
于是這一趟下來,虛羽宮不僅損失了重寶,丢了名聲,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少宮主還被當成魔頭給除掉了。
樂正岚那會剛好處在突破的關鍵時期,得知愛徒慘死的消息,他心中悲恸,靈氣暴亂,沒能成功突破就半道隕落了。
虛羽宮也在這接二連三的打擊下元氣大傷,餘湘湘事後更是假借樂正岚的遺命接管了宮主一職,虛羽宮從此有名無實,成了主角手底下的又一大勢力。
而龍傲天主角也靠着從遊殊白身上抽出來的仙骨修為精進一日千裡,那雙能看破虛妄的眼睛也被他拿去煉制了法寶。
可以說,遊殊白死的很慘,就連死後也無法安甯。
得知對方的未來會如此慘烈,薄倦意蹙了蹙眉,擔憂地看着遊殊白說:“你以後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不僅要提防敵人,還得小心你的同門,不要随便把身後交給别人!”
遊殊白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話題好端端地就跳到了這裡,但他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好,我會注意。”
同時,他的心裡也想着:關心他的師弟,可愛。
薄倦意卻還仍然不放心,親眼看見過遊殊白未來是怎麼被坑得連塊骨頭都不剩,他現在看遊殊白就像是在看一個特别好被欺負拿捏的軟包子一樣。
更何況他很清楚對方看似冷漠、難以接近,實則卻是會因為宴會人太多說不好話而緊張到偷偷跑去角落裡哭泣。
思及至此,薄倦意又拉着遊殊白叮囑道:“還有!要是遇見一個姓秦的家夥,你一定不要手軟!有多狠打多狠!”
“師弟...讨厭...他?”
遊殊白眨了眨眼,在薄倦意看不見的地方,他身後背負的巨阙似有所感地輕輕振動,仿佛隻要薄倦意一點頭,他就馬上會去把對方給殺了。
師弟不喜歡的,都該死......
澄澈銀白的瞳孔隐隐有一瞬間變得通紅。
而在薄倦意看過來時,遊殊白的雙眼又恢複到了正常的模樣。
“豈止是讨厭?!若是有機會,我會讓他像條狗一樣跪在我的腳下!”
想到主角的那些所作所為,薄倦意就滿臉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