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絕并不客氣,問大娘有沒有魚,正好昨晚村長家請守靈的親戚們吃飯剩了一盤。
大娘将炸魚幹端到桌上,點名要魚的燕絕卻壓根不吃。隻是挑挑揀揀從裡面篩出最小的幾條魚幹,在指尖上碾碎,喂給小貓吃。
淩衣一邊譴責對方浪費糧食的無恥行徑,一邊不情不願地将魚肉糜吃幹抹淨。
吃完飯,燕絕又和大娘聊起天來,邊聊邊四處轉悠,熟稔得仿佛村長家就是他二舅家。
“阿姨,那屋子裡住的誰呀?怎麼門窗都緊閉着?”
“噢,那是我兒子,他這幾天累着了,睡得遲起得也晚一點,開窗怕吵着他。”
“您對您兒子真好~我每次想多睡一會,我媽恨不得在我耳邊敲鑼打鼓呢。”
“害,孩子想睡就讓他多睡一會嘛,我對我兒子,兒媳,姑娘……都這樣的,一視同仁!”
“您對兒媳也這樣呀?太好了吧!不過令郎是不是有什麼傷心事……還是得了什麼病?我昨晚聽到那屋裡傳出好幾次奇怪的聲音……”
大娘的笑臉驟然斂去,擦了兩下桌子,重新擠出笑:“不瞞你,我兒子是有些小病……不過平時都沒事的!這兩天他姐姐死了,他的病才又嚴重些……”
“哦哦,這樣啊……平時沒事就好……”燕絕似乎自知觸了黴頭,聲音也弱了下去,略顯尴尬地沉默了幾秒,生硬地另起話頭:“诶阿姨,您那桌上的幾隻小鳥好可愛呀!能不能賣我兩——”
“不行!!”
和顔悅色的大娘忽然厲聲,燕絕吓了一跳,尴尬賠笑:“哈哈哈,我開玩笑的阿姨……我出去轉轉,您忙。”
他順了一把瓜子,溜了出去。
屋外寒風凜冽,幹冷生硬,淩衣不甘心地縮進口袋裡。燕絕時不時戳下他的頭,他煩得要死,但每次雷霆出擊都被燕絕堪堪避開,讓他煩上加煩。
這混蛋在村裡漫無目的地四處轉悠,轉着轉着,混進了樹下一群大爺大媽構成的村頭情報中心。
“叔,來把瓜子不?”
他遞上村長家偷來的瓜子,獻給人群中一個因為沒有瓜子顯得有些落單的小老頭。
“喲,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麼像沒見過?”
老頭接過瓜子,也不道謝,談話自然而然地發生。
“我在清水橋那邊住,來村裡探親的。”燕絕一筆帶過,作出一幅擔憂神色:“昨晚剛來就發現村長家死了人,真是吓死我了,一晚上都沒敢合眼。那姐姐那麼年輕,怎麼就死了呢?”
你少來!你壓根沒醒過!!
淩衣在口袋裡憤憤不平,剛鑽出一個腦袋,忽然意識到,對方昨晚或許真的沒睡。
至少,燕絕也聽到了昨晚那個莫名其妙的呻吟聲,才會那麼問村長老婆。
“大丫啊……唉,挺好一姑娘,命不好。”老頭子直搖頭,幹癟的嘴唇砸吧了兩下,似乎有所顧忌,沒說下去。
燕絕小心翼翼追問:“是得病了嗎?”
“比得病可怕多咯!”老頭臉上一陣後怕之色,壓低了音量,手指顫巍巍地指着自己胸口:“啧啧啧,遇上歹人了,胸被剖開了,心髒都給挖出來了!”
燕絕十分配合地目瞪口呆,吓白了臉,怕得說不出話。
好一個演技派呀!淩衣都快忘了這混蛋自己就是天天挖心掏肺盜墓刨屍的主呢!
“怎麼會這樣……兇手抓到了嗎?是在村子裡遇害的嗎?報警了沒有?不對,這麼窮兇惡極的罪犯,應該找月魑的人吧?!”
老頭子還沒說話,又搖起了頭,正要開口,被陣陣喪樂聲打斷。擡棺的隊伍從面前經過,情報交流中心暫時安靜下來,目送逝者遠去。
餘聞切也跟在隊伍末端,皺着眉,臉色不太好看,甚至沒有發現白菲菲就站在不遠處。
草藥的事似乎比他預想中更棘手。
意料之中……淩衣變成貓都能明顯感到很多地方不對勁,但苦于自己是貓,連話都說不了,也幫不上小聞什麼忙。
他隻能鑽出燕絕的口袋,扒拉着燕絕的衣服下了地,跑向小聞。
餘聞切的腳步頓了下,避開突然殺來的小貓,繼續走。
淩衣費力地跟在餘聞切身後,跟着送葬隊伍走到村外的墓地,看着棺材入了土,又跟着餘聞切和村長的腳後跟,吭哧吭哧累死累活地跑回了村長家。
燕絕正蹲在院子裡,晃着根狗尾巴草,與院裡的黃狗玩得不亦樂乎。聽到進門聲,丢了草,站起身,竟一副熱情主人做派:“你們回來啦?飯都做好了,快進屋吧!”
兩個一身黑的陌生人,一個心不在焉神情恍惚的故友,一個他最讨厭的人渣,四人一貓吃了頓沉悶的午餐。
聽村長和小聞交談的寥寥數語,似乎是有人縱火燒了部分草藥,那人已經被警察抓到,槍斃了,但燒掉的草藥無論如何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