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林硯池的保證,但沒有聽到公社醫生親口說陸學林沒事,徐東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趙志遠看得好笑:“你倆不是都要絕交了嗎,你怎麼還這麼關心他?”
徐東抿了抿唇,回答他:“一碼歸一碼。”
就算有點生陸學林的氣,但他心裡還是拿陸學林當朋友的,陸學林出了事,他怎麼可能無動于衷。
一旁沉默不語的趙亭松扯了扯林硯池的衣袖,接受到他信号的林硯池看了一眼徐東的膝蓋,震驚又關切道:“東子,你受傷了!快去讓護士給你處理處理。”
徐東不甚在意:“沒事,不疼,等陸學林這邊處理好了再說吧。”
剛摔的時候,疼得他心裡直叫娘,這會兒膝蓋以下都有些麻木,反倒沒什麼感覺了。
衛生院的護士就那麼兩個,都在急診室裡幫忙,哪還有空着的能給他清理傷口。
忍忍也就過去了。
過了好一陣,急診室的門終于打開,徐東上前,急切地問道:“醫生,裡面的人怎麼樣?”
衛生院的醫生說:“你們送來得及時,他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命保住了,那腿呢?腿不會給他截肢吧?”
陸學林那麼高傲的一個人,要是隻剩一條腿,對他來說跟天塌了能有什麼區别。
醫生哭笑不得:“腿也沒事。血清我們已經給他注射,傷口也清理幹淨了,住院觀察兩天,後續傷口要是不感染,就能出院了。”
護士将正在輸液的陸學林推了出來,此時他的意識已經清醒,目光在這些救了他性命的人身上流連,最後落到徐東身上。
“給你們添麻煩了,謝謝。”
趙志遠憨憨地笑了笑:“沒事,沒事,都是下鄉的知青,相互照應都是應該的。”
徐東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護士卻已經推着陸學林去病房了。
林硯池也在這時候抓着他的胳膊,帶着他去了護士站,請求護士把他的傷也處理處理。
徐東膝蓋裡嵌入了很多小石子,小心翼翼挽起褲腿後,才發現自己膝蓋處的肉已經爛成了一團。
林硯池沒想到他傷得這麼嚴重,驚呼道:“你可真能忍,這麼久居然都沒哼一聲。”
徐東沒說他剛摔那會差點疼得流淚,此刻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更是不願示弱:“還好,我也沒覺得有多疼。”
林硯池知道他愛面子,便道:“這回陸知青真該好好感謝你。”
徐東不僅第一時間處理了陸學林的傷,還不辭辛苦背着他來了衛生院,為他争取了大量的急救時間,說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為過。
徐東哼了哼,有點傲嬌道:“這就得看他有沒有良心了。”
林硯池微微笑着,搖了搖頭:“真不知道你們倆在鬧什麼名堂。”
徐東跟陸學林冷戰的事,林硯池不是沒看出來,但他也沒過多詢問。
因為他知道,有些問題連當事人都不能給出答案。
陸學林還要在這邊住兩天院,要留下一個人照顧他,剛好徐東受了傷,也需要換藥,大家商量後,就讓他留在這邊,跟陸學林互相照應。
至于他倆的活,先讓村裡其他人頂着。
林硯池他們走後,熱鬧的病房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之前陸學林受了傷,徐東擔心他,對他說了很多話,此刻心裡卻有些别扭。
他并不是個記仇的人,可是在陸學林面前,他不希望自己總是先示弱的那一個。
徐東環着手臂倚在牆邊,低頭盯着地面,完全沒有說話的打算。
臉色蒼白的陸學林靠着枕頭,牽起嘴角,沙啞着聲問他:“真打算不理我了?”
徐東想說:“是你先不理我的,憑什麼每次都要我先開口?”
可他又覺得這樣說太幼稚,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氣氛有些僵持的時候,陸學林臉龐扭曲,痛苦地嘶了一聲。
徐東立馬上前:“咋啦……哎喲……”
由于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陸學林身上,忘了自己也受傷的事,傷口不小心碰上鐵床,痛得他直想打滾。
陸學林本來隻是想讓他過來,沒想到弄巧成拙,心裡暗暗懊惱,抓着徐東的手臂,對着他道:“你傷得不輕,别站着了,就坐床上吧。”
緩了一會兒,疼痛過後,徐東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說,我這都是為了誰弄成這樣的。”
陸學林說:“我知道,都是為了我。”
“知道就好,我跟你說,我救了你的命,下輩子……哦,不對,這輩子,這輩子你都要當牛做馬報答我。”
陸學林點點頭,回他:“為你服務是我的榮幸。”
好家夥,還偷他的台詞呢。
徐東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是不是心裡在打什麼壞主意呢?”
陸學林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能打什麼壞主意。”
徐東點點頭道:“也是,脾氣惡劣的陸少爺,還不至于忘恩負義到這種地步。”
陸學林輕輕一笑,就在徐東以為兩人的矛盾要在他這微笑中化解的時候,陸學林突然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徐東。”
被叫住的人下意識擡頭,對視間,徐東看見陸學林英俊蒼白的臉上帶了幾分嚴肅和歉意。
随後,陸學林緩慢又低聲道:“對不起。”
“什麼?”徐東沒太聽清,不确定他說的是不是那三個字。
“我說……”已經跨出了這一步,說幾遍都是一樣,陸學林聲音大了些,再次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