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陳奶奶在一旁指點,加上他喂養時很小心,今年的豬一頭也沒損失,村裡幹部高興,還給他多分了兩根大骨頭。
骨頭上一點肉沒有,陸學林又不太會用農村土竈,找了個借口把骨頭送給了陳奶奶,陳奶奶推辭不過,收下後,就讓他和徐東去自己家裡吃飯,順便還邀請兩人參加春芽的婚禮。
春芽的婚事是早就定好的,鄉下人家,隻有農忙結束才能騰出時間辦婚禮,參考了陳奶奶的意見後,兩家人把結婚的日子定在了臘月十七這天。
春芽的婆家是村裡王衛國家,說的男人是王家老三王小川,人是陳奶奶替她相中的。
王衛國夫妻倆在村裡都是老實本分的人,隻要兒媳婦不作妖,兩人不會故意苛待。
王小川上頭一個哥一個姐,都已經結婚分了家,平時也不會對王小川的事情指手畫腳。
那王小川也是個勤快踏實的人,從來沒在村裡人嘴裡聽過他半句不是,個子高高的,模樣也算端正,春芽相貌也不差,人又能幹,兩邊都對另一方挺滿意的。
之前媒人來介紹的人家,也有比王家條件好的,隻是春芽情況特殊,沒個爹娘做主,陳奶奶覺得還是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些。
她是烈士遺孀,在村裡很有威望,各個領導幹部都要賣她幾分薄面,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就不信王家人敢辱沒春芽。
事實證明,她的眼光沒錯,王家并沒有因為春芽父母不在跟前,就欺辱她。
結婚該有的東西,王家一點沒少,甚至給的比其他家庭還要多,村裡人都誇他們辦事地道。
徐東和陸學林沒在鄉下吃過酒席,得了陳奶奶邀請後,臘月十七那天一大早,兩人便起了床,在參加婚禮前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
看樣子今天的天氣很不錯,不過這樣的季節,就算出了太陽,還是很冷。
兩人穿上厚棉襖,戴上圍巾帽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去了陳奶奶家。
婚禮雙方的人在同一個村,兩家人都需要人,因此來陳奶奶家幫忙的人并不是很多。
春芽娘家這邊沒什麼親戚,也就她親媽帶來了一個不到十歲的弟弟,這哪能震得住場子。
跟陳奶奶商量後,徐東和陸學林決定男方來接親的時候,他們充當春芽的兄弟,跟着一起過去。
陳奶奶自然說好,這樣的日子,誰不希望家裡能有幾個充門面的親戚。
在陳奶奶家吃完早飯,九點鐘左右的樣子,王小川就領着人來接親了。
鄉下婚禮都挺簡單,不像城裡有錢人家還會租個自行車隊來撐面子,有個驢車都算不錯了。
春芽弟弟太小,也就省了娘家兄弟背她的環節,王小川扶着她上了驢車。
明明馬上要成為夫妻了,她跟王小川對視一眼後,卻不約而同紅了臉。
純真質樸,美好得讓人眼熱。
徐東和陸學林充當送親的娘家人,跟着去了男方家,看着前面熱熱鬧鬧的接親隊伍,徐東感歎道:“也不知道咱倆結婚的時候會是什麼樣。”
陸學林側目,見他眼裡帶着憧憬和羨慕,故意歪曲道:“咱們兩個男人,結什麼婚?”
徐東笑着打他:“誰說跟你結婚,我是說咱倆娶媳婦。”
陸學林想笑,又有點笑不出來。
“誰知道呢。”
陸學林以前不會想這樣的問題,現在是不敢想。
徐東勾着他的肩道:“我結婚一定請你當伴郎。”
“還有硯池,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個都不能落下。”
陸學林卻道:“你結婚我一定不會來。”
“為什麼?”徐東震怒,“你還是不是我好兄弟了?到時候我綁也要把你綁來。”
把他綁去幹什麼,搶親嗎?
陸學林深吸了口氣,不願去想那些沉重的話題。
王家這邊很熱鬧,親朋好友加起來,恐怕得有十桌,堂屋的大門處還放了一張大桌子,桌子上坐着兩個人,年老的那個負責寫名字,年輕的那個負責收份子錢。
鄉下人份子錢都給的不多,普通鄰居可能就三五毛,關系近一點的親戚才會多送一些。
徐東經濟并不寬敞,想着陳奶奶平時的照顧,經常讓他和陸學林去家裡改善夥食,咬咬牙還是送了兩塊錢。
陸學林内心的想法和他差不多,既然都想好了要替春芽撐面子,他便大方的添了些,和徐東加在一塊,湊了個6塊6寫了上去。
不僅徐東看傻眼,周圍人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些莫名的意味。
陸學林視若無睹,讓記賬的人把他和徐東的名字在寫在一塊,表明這是他們倆人一起送的。
徐東想說些什麼,稍稍一想,又明白了陸學林的意思。
就像陸學林經常說的,瓜田李下,他一個城裡來的知青,不沾親不沾故的,給人家送這麼大個禮,還不知道會被别人編排成啥樣。
若是他們兩人一起送,就沒人會說什麼了。
知道陸學林在外面不太喜歡說話,等新人過來敬酒的時候,徐東端着酒杯攬着新郎的胳膊說:“陳奶奶拿我們倆當孫子對待,春芽是她孫女,也就是我們的妹妹,以後你一定要好好對她。”
說完又對着春芽笑了笑:“妹子,我跟陸學林一起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有啥事你跟我們倆說,我們哥倆一定不讓你受委屈。”
陸學林沒說什麼,隻端起酒杯跟他們碰了碰,微微點頭,贊同了徐東的話。
春芽本來沒有太多的傷感,徐東說完,她的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她從小就沒有兄弟姐妹在身旁,體會不到手足情深的感覺,在這一刻,她仿佛也成了有哥哥的小孩,體會到了被哥哥護着是什麼感覺,嗫嚅着說了聲“謝謝”。
等人走開了,徐東便立馬向陸學林邀功:“怎麼樣,我剛才沒說錯話吧?”
陸學林往他碗裡挑了點菜:“難得見你聰明一回。”
徐東高興地吃着飯,一會兒又道:“這回又占你大便宜了。”
陸學林道:“錢又不是送給你的,占什麼便宜。”
話雖這樣說,可徐東也背了個大方的名聲。
徐東知道陸學林從來不在這方面計較,他看着陸學林情不自禁道:“你明明是這麼好的一個人,我以前為什麼會讨厭你呢,真是跟眼瞎了一樣。”
“你眼瞎的地方還少嗎?”
陸學林灌了自己一口白酒,刺激的辣味嗆得他臉色發紅。
徐東哈哈大笑:“讓你說我壞話,遭報應了吧。”
陸學林無奈搖頭,明知味道不好,杯裡的酒卻添了一次又一次。
徐東忙着吃飯,沒注意他,等席快散了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肩膀有些重。
低頭一看,就見陸學林靠在他身上,有些煩悶的扯着圍巾,紅着臉嘀咕道:“難受,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