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人在,徐媽不好大聲咆哮,憋了一陣,才調整好臉上的表情,勉強地沖着陸學林笑了笑:“怎麼會不歡迎,阿姨每周都盼着你來呢。”
陸學林一休假就往他們家跑,徐媽都習慣了他的存在。
陸學林又問:“大家怎麼都這麼生氣,是出什麼事了嗎?”
徐媽看了徐蓉一眼,沉默地接過陸學林手上的魚。
趁徐媽放東西的時候,徐東故意用她能聽到的音量說:“我姐跟她對象分手了,不到一周,那男的就跟其他人好上了,你說氣不氣人。”
陸學林配合道:“怎麼會這樣,上回我來你們還在讨論二姐陪嫁的事情呢。”
徐媽進了屋,氣道:“我要早知劉百川是這樣的人,當初就絕對不會同意徐蓉跟他交往。這個白眼狼、陳世美,他下鄉這幾年,我們是怎麼照顧他父母的我看他是全忘了。當初我瞧着他老實本分,家教好,所以就算他出生差,也沒阻止徐蓉跟他來往,他倒好,現在父母平反自己有了工作,轉頭就把我們家徐蓉甩了,可真夠沒良心的。”
徐東跟着道:“簡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咱們這回可不能放過他。”
徐媽咬牙說:“下午咱一起去劉家鬧他個天翻地覆,不讓他嘗嘗老徐家的厲害,他還以為我們家是軟柿子好欺負。”
徐蓉流着淚說:“媽,别去鬧了,被人甩了已經夠丢人了,再去鬧你讓我的臉往哪擱。”
“你還知道要臉……”徐媽恨鐵不成鋼,要不是陸學林在,什麼難聽的話都要罵出來。
這些年她不知道勸過徐蓉多少次,讓她不要在劉百川身上浪費時間。可這丫頭實在太傻,說她曾經跟劉百川海誓山盟過,她不能做那種背信棄義的人,還說什麼劉百川意外跌入泥潭,作為戀人的她要拉他上岸。
也不看看倒貼的女人有幾個落得好下場的,真是看書看傻了。
徐媽心裡懊悔,她跟徐爸還是心太軟了,當初要是手段強硬些,哪裡會被人這樣侮辱。
陸學林聽着徐蓉的抽噎聲,問她:“二姐你還打算跟劉百川好嗎?”
徐蓉紅着眼搖頭:“我沒那麼下賤。”
分手那天,劉百川對徐蓉說了很多話,不管他說得如何的冠冕堂皇,總結起來就是他攀上了高枝,答應了廠長女兒的追求,不能再跟她好了。
徐蓉聽了心裡又氣又痛,當即就狠狠甩了他兩巴掌。
就是這兩巴掌,打散了劉百川對她的愧疚,使他看見徐東時變得那麼理直氣壯。
徐媽早就聽了來龍去脈,正愁一肚子的牢騷沒地方發,剛好來了陸學林這麼個聽衆,她恨不得把徐家這些年的付出一點一滴全說出來。
“他現在倒是硬氣,也不想想當初下鄉的時候是誰求到我們家門口,讓我們幫襯一下他在城裡的父母。他爸媽兩個臭老九,要不是我們偷偷接濟,早被人折騰死了。我呸,還是老師呢!教出這麼個忘恩負義的兒子,當初他們被人批鬥的時候,我就不該替他們說話。”
徐東扯了扯徐媽的衣袖:“您不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
陸學林外公外婆也是老師,徐東怕他聽了不舒服。
陸學林無所謂地搖了搖頭,這種事情他可不會對号入座。
“這就難聽了,我還有更難聽的沒說呢。”徐媽伸手擰了擰徐蓉的耳朵,“你姐這個傻子,上班掙的錢自己舍不得花,每個月都拿去孝敬劉百川一家,管了老的還管小,有事沒事還給鄉下的劉百川寄錢,我跟你爸都沒沾她一點光,那兩個老不死的倒是先享受上了。”
徐媽嘴上厲害,實則心軟,劉百川父母沒被發配到鄉下牛棚,待在城裡沒有正式工作,溫飽都成問題,有事沒事還會被那些激進分子拉出去寫大字報批鬥,親戚對他們也是敬而遠之,徐蓉要是不搭把手,這倆老東西都不知道死幾回了。
越想越氣,不僅劉百川,徐媽連帶着對他的父母都恨上了。
他們家的人但凡有一點良心,都不至于這麼傷害徐蓉。
想起這些,徐媽也氣出了眼淚。
陸學林心裡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這要是換做其他人,他高低要翻個白眼罵一句蠢貨。
自家都快揭不開鍋了,還去管别人的死活。同是下鄉,劉百川要徐蓉給他寄錢,徐東反倒把掙的錢都往家裡寄,也不知道姓劉的是怎麼好意思的。
徐東在鄉下一分錢都舍不得多花,别人卻大手大腳花着他家的錢,别說徐媽氣,陸學林也挺氣的。
騙人感情就算了,還騙人家錢,真是人渣中的人渣。
“哎喲,不行,這口氣我真咽不下去,東子你去外頭找找你爸,讓他别搬貨了,趁着小陸在咱們一起去把劉家砸了,打死那個劉世美。”
徐蓉扯着她手腕一個勁搖頭,徐媽一掌拍開她:“你這死丫頭是指望不上了,好好待在家裡反省,看你老娘兄弟是怎麼給你出氣的。”
要是陸學林不在,徐東估計就應了,稍微有點血性的人都吃不下這種虧,不去劉家鬧一場,他也渾身不舒坦。
可陸學林沒應聲,他也不好自作主張。
徐媽見他紋絲不動,又打了他一下:“愣着幹什麼,趕緊去啊。”
陸學林把人攔下:“阿姨,我知道您現在很氣憤,我也很氣憤,但我覺得這事還是要冷靜一下。”
“我冷靜不了一點,必須現在就去劉百川家裡拍死他這個王八蛋。”
陸學林:……
他算是知道徐東這脾氣像誰了,他今天要是不過來,這一家子肯定真要去劉家鬧。
陸學林勸道:“這要是在鄉下,他們家不占理您打了就打了,可城裡是有警察的,二姐跟劉百川充其量就是感情糾紛,你動手打人,性質就變了。到時候有理都變成沒理,還容易把自己送進監獄,這是很不值當的。”
昨年開始,城裡的管理就不像以前那樣混亂,動用私刑是肯定不行的。徐媽聽了陸學林的話,又道:“那我們不動手打人,就在他們家門口罵一天。”
陸學林搖了搖頭:“他們都做出這樣的事情了,您以為他還怕你們罵嗎?再說,男女這事吃虧的總是女方,二姐以後還要嫁人,你今天這麼一鬧倒是痛快了,二姐的名聲不就全完了嗎?”
不就分個手而已,隻要徐蓉堅強一些,這事很快就能過去。徐媽要是過去鬧,這事可能好幾年都會是别人嘴裡津津樂道的談資。
看徐蓉的态度,她大概也希望這事處理得越低調越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要怎麼辦?總不可能就這樣算了吧?”
徐媽着急得上火,聽了陸學林這麼一通分析,她越發覺得劉家不要臉。
把她逼急了,她才不管什麼名聲不名聲的。
“算是不可能算了,二姐這些年付出這麼多,都是奔着跟他結婚去的,既然分手了,當然要把拿出去的東西都要回來。您去罵他一頓,除了浪費自己的口水什麼都得不到,不如讓他把這些年二姐寄給他的錢都還了,讓他們家肉痛的同時還能彌補一點自家的損失。二姐,你還記得你給他們家一共拿了多少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