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錦城恍惚的神色不禁肅然。

周恒的語調變得柔和了許多，像是一個長輩對後輩最後的循循善導。

“要堅強一點，明白嗎？”

秦錦城的指尖在欄杆上不斷敲擊着，沉悶的金屬聲不絕如縷，再次擡起頭，已紅了眼眶。

來自A05小隊的通信就此結束了。

短暫的沉默後，對講機的通話頻道指示燈一次次亮起，這次不再是A05小隊，而是

“A02特遣隊全體成員向A05特遣隊全體成員緻敬。完畢。”

A32特遣隊、A11特遣隊、A03特遣隊的緻敬也随之在對講機響起。

三分鐘後，遠處的一棟建築轟然倒塌。

秦錦城向建築看去，卻清晰地明白，在那個廢墟之中，再也不會有生的奇迹誕生了。

在這個奇迹和希望都顯得那麼渺茫的世界，在這絕望的二十年。

秦錦城稍微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但那股徹骨的寒意，卻始終揮之不去。

……

這裡是最早出現僞人的城市，從一百多萬人口到僅剩二十幾萬人口，被迫全體撤離，隻用了5年時間。

這裡是僞人最先出現的城市，也是僞人數量最多的城市。

人們并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城市這麼特殊，并不知道僞人從何而來，但在這個城市迷霧重重的疑團之中說不定有着能夠将僞人徹底消滅的希望。

于是，人類隻能茫然地以一條又一條性命為代價，去探索這個城市——這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猜想，但是在人類之中口口相傳，也漸漸變得真實起來：說不定在這個城市的中心區域，藏着僞人誕生的真相。

但是，001号行動在先後出動了上百隊A級特遣隊，付出了覆滅了七十多隊特遣隊的代價之後，卻仍未得到任何成果。

在無數特遣隊成員的努力下，探索進度隻堪堪突破了外圍的C區，來到了較為靠近中心區的B區。而距離到達中心區A區，驗證人類的猜想，還遙遙無期。

但是哪怕有一絲改變現狀、消滅僞人的希望，人類也隻能付出無限的代價去追逐。

因為人類已經接近于一無所有，又怎麼會懼怕失去更多。

即使基地的至高議事會一次次想要中止這一行動，卻仍然在公衆的要求下，被迫堅持到了現在。

所以001号行動也有一個别名。

“死亡行軍。”

……

走下天台，推開樓道門時，秦錦城才發現副隊長王猛已經在門後等候多時。

秦錦城藏起情緒，皺着眉，冷靜地開口道：“你為什麼在這裡，你應該去繼續看着小賀他們三個，如果沒有你站崗，他們被僞人偷襲了怎麼辦，你是百戰老兵，不應該犯這種錯誤。”

王猛的眼睛因為熬了半夜而通紅，此刻正看着秦錦城：“小賀他們都醒了。”

“為什麼都醒了？如果不休息好到時候怎麼應對僞人。”

“……隊長，A05小隊都犧牲了吧。”

秦錦城緘默下來。

王猛收拾起黯然的神色，粗犷矮壯的漢子勉強擠出了個并不好看的笑容，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現在眯成了一條縫：“隊長，我明白你的心裡不好受，但是我們都想讓你知道。”

“至少你還有我們在。”

秦錦城微微一怔，手指又不自覺地抽動起來。

良久，王猛看到秦錦城輕輕颔首，聲音沉悶：“知道了。”

出了樓道，回到一樓，其他三個成員早就已經裝備齊整，聽到秦錦城下樓的聲響，紛紛投來視線。

程宸，宋子白，賀嘉煜。秦錦城回望着隊員一雙雙殷切的眼。

不知為何，飄忽迷茫的心忽然沉穩下來，踏踏實實地踩在了地上。

不能在原地徘徊，不能懦弱，要堅強。

秦錦城閉了閉眼。

收拾好心情，掃視一圈。

“本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官周恒犧牲，現在由我承擔最高指揮官職責，我們将接替A05小隊，完成在最遠處構建安全屋的職責。”

“既然裝備齊整了，那就出發吧。”

言罷，推開了安全屋的大門。

王猛看着秦錦城穩重的背影，發自内心地松了口氣，眼角也都因為笑意堆起了一團褶皺。

這才是和平日一樣的隊長。

挺直身闆與其他三位隊友一同，異口同聲地應聲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