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

這夜，格外漫長。

“宋子白，宋子白！”

賀嘉煜和程宸手忙腳亂地給宋子白裹住傷口，避免更多的血液湧出。宋子白臉色蒼白，眉頭緊皺，似乎在壓抑着身體的不适。

“慢慢來。”秦錦城看着宋子白身旁被打得不成人樣的僞人，大概猜到了宋子白經曆了什麼：“等會我們搭個簡易擔架……”

“今天就可以到撤離點了，到時候我們呼喚一下醫療小隊來緊急治療一下。現在我們要做的是讓他的傷口盡量減少流血。這個創口太大了，我們沒法消毒，隻能先用醫用繃帶綁上。”

也就是在包紮的過程，才看到宋子白的傷口是這麼觸目驚心，居然已經貫穿了整個身體。程宸已經眼睛通紅，想别過頭去不看，但又要認真地包紮。

“他得多疼啊。”程宸聲音顫抖，帶上了一絲哭腔。

賀嘉煜也眼睛濕潤：“子白哥，他，他很厲害。”

秦錦城看向四周：“還有王猛呢？”

“是，王哥呢！”賀嘉煜猛然擡頭：“王哥去哪了。”

眼看着宋子白已經包紮好了，秦錦城垂下眼。

“賀嘉煜，你在這邊看着宋子白，注意，可能還有個僞人沒有被消滅。”

賀嘉煜雙手顫抖，盯着秦錦城，眼中帶着不可思議。

“我們今晚，可能被三個僞人襲擊了。”秦錦城感覺無力感布滿了渾身：“我已經呼叫了A02小隊和A32小隊，他們都沒遭受僞人襲擊。昨天夜間行軍可能吸引了太多僞人尾随了。”

“他們很快就會來，到時候就安全了。”

“隊長，你早就知道會有僞人尾随我們，對不對？”賀嘉煜雙手緩緩握拳。

秦錦城微微颔首。

賀嘉煜猛地站起身，逼近秦錦城：“為什麼？為什麼昨晚我們不把A32小隊和A02小隊叫在一起過夜？明天我們不就能到撤離點了嗎？為什麼還要那麼固執地把三個小隊分開？”

“賀嘉煜！”程宸伸出手想攔，被賀嘉煜赤着眼一把推開：“程宸！你别管！”

“程宸，不用攔着他。”秦錦城聲音低沉道：“這很簡單，賀嘉煜，我不知道我們昨晚被多少僞人尾随了，這是三個，如果有五個呢，十個呢？”

“這樣我們三個小隊都會團滅在這裡。”

“假如說昨晚我們全部犧牲了，那至少我們能保全兩個小隊。”

賀嘉煜雙手伸起，拽住秦錦城的衣領：“那我們呢？我們就活該死嗎？”

“賀嘉煜。”秦錦城看着他，眼神帶上了嚴厲：“從來沒有一個小隊應該死，如果昨天被尾随的是其他小隊，那其他小隊連活着質問我的機會都不會有。”

“雖然這很殘酷，但是這就是夜間行軍的代價。”

賀嘉煜死死盯着秦錦城的眼眸，秦錦城回視。

賀嘉煜慢慢松下了拽住秦錦城的手，眼淚終于難以自制地奪眶而出。

他從秦錦城的眼底看到了愧疚。

賀嘉煜像個孩子一樣大哭，秦錦城扶住他的肩膀。

“對不起。”秦錦城閉了閉眼：“我很抱歉。”

“這不怪你……隊長。”程宸搖了搖頭：“現在，我們先去，看看王哥吧。”

三人都心知肚明，王猛可能已經……

房門被一腳踹開，A02小隊風塵仆仆趕來，眉眼都帶上了急躁，看到秦錦城三人還好端端地站着才松了一口氣，嚴墨少見的沒有了笑意：“現在什麼情況？”

“你們把宋子白看着。”

秦錦城把賀嘉煜的頭扳起來，給他整了整衣冠，也整了整自己的衣冠。

嚴墨看着秦錦城的背影，不知為何，窺到了一抹濃厚的落寞。

“我們去給副隊長送最後一程。”

……

房門虛掩着，隻是輕輕一推就差點掉在地上，在一夜的戰鬥中，這扇房門已經千瘡百孔。

溫暖的，象征着新生的朝陽，柔柔地從窗間灑下，為王猛的臉鍍上了一層金邊，握着槍的手松松地垂下，神态安詳，像是已經睡了很久的孩子。

程宸和賀嘉煜都淚水滿面。

秦錦城慢慢蹲下身去，像是不忍打擾他的睡眠，輕柔地伸手抹去了王猛的滿面鮮血與塵灰。戴上帽子，遮住了太陽穴上觸目驚心的血洞，收起他胸口的記錄儀，才站起身。

擡手，敬了個軍禮。

“A06小隊全體成員，緻敬。”

太陽照常升起，但還是有人留在了昨日。

……

一号基地。

13樓。

步履匆匆。

一身軍裝的男人伸手粗暴地推開了至高議事會辦公室的大門，面色陰沉。

辦公室裡隻坐着一個蒼老的，西裝革履的男人，慢條斯理地喝着杯中的香醇咖啡，在飄忽的，蒸騰着的香氣中，年邁的男人擡眼看向軍裝的男人，像是等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