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菀眼含怒意望向了中間那顆适才舒展枝葉的鬼樹,這才發現它面朝她們的粗大樹身上變化出了一張蒼老的老人臉,聲音低沉而沙啞:“哈哈哈,我已經等了你們三天。小姑娘,你比我預想中來的要晚。”
桑菀一看還有什麼不知道,這老東西是在這兒演他們呢!
一時氣急,挽箭就要拉弦。
“别着急,小姑娘。你年歲尚小,對付我樹仙還稚嫩點。我又無意與你為敵,隻要你們今後不再阻攔着凡人上山,我就放你們下山去。”它故作慈悲相,悲天憫人的看着二人。
“你不過就是隻吸食生氣的妖鬼,還敢自稱是仙!”離弦的利箭射出,直直朝向它那張蒼老的臉。
側邊的藤蔓竄出将半空中的箭卷住,“萬物與仙的區别不過有生老病死,我已脫離壽命輪回之外,自我長生,如何不是仙?”
這話音還沒落下,箭身已經化作烈焰焚燒着藤蔓,焰火似蛇般沿着藤蔓蜿蜒燃燒。
這來勢洶洶的焰火終于打破了它的平靜,它立刻自斷藤蔓的下肢來阻隔燒上來的火,半截藤蔓扭曲的掉落在泥地裡,眨眼間化為灰燼随風而去。
“冥頑不靈!”含着怒氣的喊聲回響在鬼樹林。
鬼樹已經不在裝模作樣,身上分出的每一條藤蔓都朝着兩人而去。
追命握劍擋在桑菀面前,師兄弟四人裡劍使的最好的是冷血,但指掌劍棍他也樣樣精通,加之輕功踏雪無痕,躲閃藤蔓間揮劍劈斬倒也淩厲。
隻可惜,沒了大量的酒液,木劍上刻畫的咒文,隻堪堪擊退藤蔓,眨眼間藤蔓又翻卷而起,卷土重來。
追命被無數藤蔓纏身,桑菀閃躲間拉弦找機會射向樹身。
藤蔓尚可以斷尾求生,可若樹幹燃起火就再無回旋之地了。
沒了酒液,桑菀隻能射箭時引動靈力催動起火咒,幾次下來就已經有點力不從心了。
這個世界對修者的限制實在太高了,妖鬼精怪尚可靠旁門左道,一打起來也太吃虧了。
桑菀的動作越來越遲緩了,額角沁出一兩滴冷汗,丹田幹涸的澀痛感開始泛上來。
一條粗大的藤蔓從她背後襲來,她尚來不及完全躲開,追命已經飛身将她攬過,藤蔓直直鞭打在他的胸膛上,隻一下,就打得他皮開肉綻,血液頃刻間潤濕了他的單衫。
“崔略商!”桑菀心口一跳。
來不急詢問傷勢,鬼樹意味不明的發出低笑,樹林裡供它驅使的藤蔓瞬間放棄了對追命的圍攻,轉而專心緻志的圍剿起桑菀。
于公于私,追命都絕不可能讓桑菀在自己面前受傷,幾乎是拼命在護她。
無多時,追命就被藤蔓打的皮傷骨裂,桑菀身上卻僅多了一道血痕。
桑菀眼裡含着熱淚,眼眶通紅地看着把她護在懷裡的追命,她僅出宗門三次,在師兄師姐的保護下長這麼大從沒遇到過真正的險境。
這是第一次,有人因為她傷重至此。
追命的手牢牢地護着她的腰,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傷,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流了一地,四周舞動的棕綠藤蔓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顔色。
桑菀眼眶泛紅,鼻尖酸的她呼吸困難。
周圍的藤蔓卻無憐憫之心,趁兩人不備之際,蛇一般蜿蜒着将兩人捆綁着吊在半空中。
追命看起來比樹上倒挂着的死人看起來狀态還要差,整個人似從屍山血海裡撈出來一樣。
兩個人此時已經到了必死的絕境,但追命即使如此也仍神态自若,隻一雙多情的眼睛亮灼灼地注視着桑菀那邊的情況。
長生鬼樹怪笑着,那張枯槁的臉又露出假惺惺的表情,“也是一對有情人,既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便讓你們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藤蔓似蟒蛇獵殺時刻,慢慢地從腿部纏繞上脖頸,緩慢勒緊絞殺,一步步擠壓掠奪空氣。
一個修者,一個人類,害它斷了這麼多節藤蔓,讓它怎麼能不恨呢。
怎麼舍得給他們一個痛快。
藤蔓将兩個人拉扯到了鬼樹的面前,“我要你們一個個的死。你們說,誰先死呢?要是我心情好了,後一個,說不定就放她下山了。”
說完它又怪笑起來。
它要讓這兩個人像這世間絕大多數的怨侶一樣,在死亡面前,醜陋的揭下身為人的面具,變成比妖鬼還要惡心的東西。
它心裡終于有些暢快地期待起來。
它身上的每一個供品,在臨死前的恐懼、眼淚、痛苦、哀求一一浮現在它眼前。
世人都以為它隻會吸取人氣,可沒人知道這些情緒才是最上好的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