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星現在終于知道,油吧數據中被隐藏的進貨渠道究竟是什麼了。
他們駛出尼昂,穿過整個扭矩平面。锂原在前方展開,灰白色的、晶簇般的山巒勾勒出遠處的地平線,暴露在表面的橫截面氧化變成白色,參差不齊的礦石交錯在一起,或是擁擠,或是稀疏。碎成小塊的山石鋪成路,車内颠簸不已,噪音堪比充電室對面的高純釀造機器。
到處都呈現出一片慘白。
來到尼昂并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城滞留了一個月後,光星終于再次見到了恒星的光芒。
同行者皆是拾荒者雇傭兵。他們坐在卡車車廂中,可能因為要節省能量,每個人都一言不發。車廂是空的,固定貨物用的鐵鍊堆積在角落裡。
而鉸釘和絲錐則在外面引路。
等洗劫汽車人營地成功後,車廂内的空間都會被能量塊裝滿。
運貨車廂的卡車頭拾荒者名字叫“慢吞吞”,雖然光星覺得他的載具模式速度并不算慢。他的體型和鉸釘類似,不顯眼的深色塗裝已經看不出來是什麼顔色,泥濘将他的塗裝完全覆蓋住了,光星猜測他原本的塗裝可能是淺黃色或者白色。他的體型看起來似乎比鉸釘更高大,因此變形的載具主要用來運送貨物。
除了光星外,還有一名雇傭兵,脖子上也戴了炸彈項圈。
可能也是尼祿派來的人。
光星收回目光,不再觀察自己的同行者。車輪碾過锂原的石子,噪音讓車廂内氣氛顯得更加凝滞。
幾道目光聚焦在光星身上,帶着陰森的、毫不遮掩的審視意味打量他。
光星知道他們在看什麼。
他還從來沒有展現過自己的變形形态,但是卻被戴上了尼祿的炸彈。
尼祿不會做沒有回報率的的投資,并且這次的進貨任務,尼祿讓他們帶上光星——這就意味着,光星必然不是普通勞動力那麼簡單。
他們在猜測光星能變成什麼,但光星始終保持沉默。
他決不能将自己的弱點暴露在這些尼祿的手下以及其他勢力的拾荒者面前。
他還不能完全掌握機體的變形,哪怕尼祿送他去前線是讓他送死,也好過在沒有抵達汽車人營地前就被暗殺,或者是當做廢料處理掉。這些拾荒者會在他的背後對他開槍,分食他的能量,搶走他的變形齒輪。
如果他沒有用的話,他們不會讓他在隊伍裡留太久。
隻有讓他們認為他無比強大,他們才會對他心有餘悸,而不敢動手。
這段時間,光星在油吧學會了如何生存。
當他們穿過整個扭矩平面,恒星已經沉入地平線附近,天邊形成薄紗般的暗紅色雲霞,猶如行星破碎的铠甲。絲錐讓車隊停下來,選擇一片山體後方隐蔽的位置休息,冷卻過熱的發動機,并且給“慢吞吞”補充燃料。
一陣變形的聲音響過,那位大型運輸塞伯坦人站了起來。他緩緩走向能量塊,拿走了最多的份額。
鉸釘粗犷的聲音說道:“我們明天就要到了!别沒精打采的,大塊頭。”
他一拳錘向慢吞吞。
砰的一聲,拳頭擊打在慢吞吞的肩甲上,慢吞吞後退了一步,不過并沒有生氣。
鉸釘大笑了兩聲,豪邁地伸手搭上慢吞吞的肩膀。
“噓。”絲錐立刻噓聲警告,“你想讓霸天虎遠隔千裡之外就聽到你的聲音嗎,蠢貨。”
“怎麼了!我們距離他們的基地又不算近。”
“整個塔恩城都在霸天虎的掌控下,你别忘了。”
“我們去偷襲的可是汽車人的後擋闆,這麼看,我們跟他們可是一夥的!”
“是啊,或許在你被查出是尼昂拾荒者的時候,他們就會像捏死一隻電子蜱一樣碾碎你的腦袋——我們又不是隻搶劫汽車人的能量塊。”
“尼昂也有霸天虎啊!”
鉸釘擺出顯而易見的事實,但絲錐不為所動。
“那是因為有利可圖——你莫非忘了換向閥。”
“報廢之前我都會刻在記憶芯片裡——那個被我們這位小兄弟劈成兩半的爐渣——”
鉸釘的目光向光星擲過來。
光星仍然坐在車廂裡,手中拿着分配給他的一小塊能量。
他的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其他拾荒者都離開了車廂,活動着在颠簸中幾近錯位,并且被震得麻木不已的軸承。
光星裝作沒有聽見鉸釘說的話。
他把能量塊放進嘴裡。明天的能量供應全部依賴這一小塊能量,等他們抵達汽車人後方營地,恐怕就沒有時間停下來休息了。
“像是沒有發聲器的家夥。”鉸釘惡狠狠地抱怨道,他把頭轉了回去,“要我說,兄弟——咱們就直接給他的發聲器拆了!反正他也不需要。”
絲錐倒是十分平靜。
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饒有興緻地說:“不用那麼麻煩。”
“怎麼說?”鉸釘問。
“尼祿隻是為了錢,但他也不是傻子。”絲錐說,“你覺得尼祿為什麼要讓這個小崽子參加我們的任務,又不能讓他分到更多的錢。”
“為什麼?”
“啧,你的處理器被廢料堵住了?”
兩人的聲音沒有絲毫收斂,光星距離他們并不遠,就好像他們是有意讓光星聽到這些話。
尼祿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光星的後背支撐軸陡然蔓延起一絲寒意,他的處理器中迅速出現一個想法——
他還沒有展示過自己的最終變形形态,尼祿必定已經看出了他有所隐藏。在一個精明的商人面前,任何心緒都無處遁形。尼祿不會留給光星任何機會。如果光星是個沒有利用價值的普通人,尼祿可能會不假思索地直接炸掉他的腦袋,或者把他扔到前線去送死。
他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