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沉默着掙開他的手站到攝像頭的盲區下,恢複了本來的年齡。
西裡斯把手帕遞給她,虛虛指了指她的眼睛,“很遺憾,看來你最後的身高也沒高多少。”
林月沒接手帕,“看來你最近沒少看麻瓜童話,你又流落麻瓜世界了?”
西裡斯看着林月把自己的衣服變成粉色——她居然還沒放棄粉色,然後把挽起來的頭發松開,又把那卷畫用了縮小咒。“我剛好經過,裡面那個是誰?你的王子男朋友?”
“你為什麼看誰都是我男朋友,我們剛認識,路過展廳?”
“我想來看看門口那幅畫,那很美。”
“奧菲麗娅?”
“那是誰?畫裡的女孩?”
林月帶着他走進另一個展廳,西裡斯一眼就看到了清澈碧水中蕩漾着的鮮花和紅色長發,少女身穿華服仰卧在水中,凄美而又絕望。
“這是一部麻瓜戲劇,她叫奧菲麗娅,她和愛人私定終身但對方取消了婚約,還殺死了她的父親,後來,絕望的她死在了溪水中,身邊散落着鮮花。”⑤
“雖然我承認麻瓜的藝術和文學都有很多可取之處,但這個故事想說明什麼?可笑的貞潔?還是少女的脆弱?”
“愛情不是這部戲劇的主線,每個人理解的都不一樣,在麻瓜社會有句話叫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不管如何理解,這些都不是為之赴死的理由,總該有更值得的,比如信仰或者為了拯救别的生命。”
我姥爺會喜歡你的,英國男孩,“什麼值得付出生命,是永恒的課題。‘倘不是因為懼怕不可知的死後,懼怕那從來不曾有一個旅人回來過的神秘之國,是它迷惑了我們的意志,使我們甯願忍受目前的磨折,不敢向我們所不知道的痛苦飛去?’”
“這也是這部戲劇裡的?麻瓜腦瓜裡的語言可真美。”
“麻瓜的畫也很美不是嗎?巫師先生。”
她們低聲交談着走過兩個展廳,林月對于麻瓜曆史文化的娴熟和西裡斯對于藝術欣賞的品味都讓彼此印象深刻。
美術館已經閉館了,此時他們漫步在泰晤士河畔,西裡斯一邊在腦海中回味着透納筆下氣勢磅礴的《暴風雪》⑥,一邊聽林月講述迦太基的漢尼拔的曆史,“哪怕每一關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他仍然想着坎帕尼亞肥沃的平原。”
“所以那注定是失敗的,不是嗎?那種不顧血流成河妄想統治一切的野心。”
“也許,但那需要很多流血的反抗。”
“反抗是必須的,但總有人在應當拿起武器的時候怯懦畏戰搖擺不定。”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街燈還沒亮起。
“‘重重的顧慮使我變成了懦夫,決心的熾熱的光彩,被審慎的思維蓋上了一層灰色。’”
“這聽起來更像是在說你。”
“……這确實是我記下這句話的原因,你有時候敏銳得驚人,布萊克先生。”
西裡斯目光跟随着身旁一輛摩托車,直到它轟鳴着消失在視線裡,突然轉身想說什麼,剛好看到林月袖口露出的魔杖。
她給了自己一個保暖咒,對西裡斯笑了笑,“晚上有點涼,你餓不餓?我今天沒帶錢,不過我公寓在附近,你要來嘗嘗中餐嗎?”
西裡斯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像是迦太基人出征的戰鼓,冷靜點,她隻是叫你去吃飯而已。
他故作平靜,“嗯我看到了,你把自己的錢夾塞給那個中國人了。”
他跟着林月走進公寓,在努力跟不受控制的心髒鬥争的時候分出一半注意力給廚房裡的林月,“你不住福利莊園了?需要幫忙嗎?”
“我暑假在倫敦有些事情,臨時租在這裡。”
林月邊說邊端出三菜一湯,“我家小精靈準備好的,她總是準備的不少。”
他們相當沉默地吃完了這頓飯,隻有在最開始林月介紹了一下菜色,林月吃得很少,她早早放下筷子托腮看着對面的西裡斯。
西裡斯覺得自己也可以停下來聊聊天,但他還在努力讓自己先平靜下來,而且這些帶着蜜糖味的肉确實太好吃了。
看來林月并沒有介意之前的不歡而散,他終于放下叉子,拿起了一塊鼻涕蟲俱樂部時他就很喜歡的菠蘿點心。
“要來點中式甜湯嗎?布萊克先生。”
“我吃飽了,中餐果然很好吃,謝謝。”西裡斯笑得陽光極了,林月的心都忍不住快了一拍。
西裡斯吃完鳳梨酥,順手喝光了杯子裡的玫瑰蜂蜜茶,“對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西裡斯……”
然而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因為林月的回答是:“一忘皆空。”
桌下,她不知何時舉起的魔杖早就指向了對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