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緩的女聲突然插入對話之中,被問到的男人死死拽着瓶子,回頭看見一個這麼幹淨的女人,很快判斷這是可以敲一筆的冤大頭。多半是爛好心多得沒處放的外來人,途徑他們這裡發散善心。
“管那麼寬,你要幫他們還嗎?五英鎊,能幫幫,不幫滾!别妨礙老子讨債!”男人惡聲惡氣地吐出一口濃痰,砸在菲奧娜的腳邊。
如果有什麼讓這裡酗酒的酒鬼們在意,那便是麻痹神經的酒精以及買酒的金錢,他們依舊抓住那個瓶子,誰也不讓誰,但都看向了菲奧娜。
菲奧娜面不改色,看着那個男人,又問了一遍:“被砸爛的你家的窗戶,是哪一間?”
斯内普動了動腦袋,終于有了動作,偏頭看向這個多管閑事的女人。
金色的長發微微卷曲,服帖落在背上,隻給他一個背影,發絲帶着柔和的香氣,還沒來得及擴散,就被巷子裡也有的氣味混合,消失不見。
哪來的蠢貨。
斯内普在心中嗤了一聲。
被問的男人極不耐煩,要給錢就爽快地給,磨磨唧唧的惡心誰呢?
他伸手便要推倒這個嬌嬌小姐,打算給她些教訓。菲奧娜側身躲過,順勢掐住他的手腕,他想要收手,愣是沒能成功。
“不要讓我問第三遍。”菲奧娜微笑道。
男人混沌的大腦清醒不少,意識到這個女人不太好惹,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也沒必要害怕,指向路邊最近的那棟房子,“就那,趕緊放開老子!”
窗戶上的玻璃碎裂一地,無人打掃,渾濁的玻璃碎片髒得不見清透的原貌,就像蜘蛛尾巷一樣,充斥着絕望和無助。
男人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時,菲奧娜突然松開他,他收力不及時,直接摔到地上,他怒從中燒,顧不上爬起來,剛要破口大罵。
菲奧娜已經走到那面窗戶旁邊,随手抄起牆角斜立的木棍。
“砰!”“哐當!”
接連出現的動靜聲響在巷子裡回蕩,掐住男人沒來的謾罵的吼叫,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窗戶邊框徹底脫落,在地上哐當彈跳幾下,最後散架破損,留下一地木刺。
菲奧娜拎着木棍,慢慢走回原位,低頭俯視男人:“多少錢來着?五英鎊?”
男人動了動嘴唇,趁其他人不注意,用力搶過那半瓶酒,手腳并用地跑進他剛剛指的房子裡面。
“我就知道外面的有錢人沒一個好東西!這次就不跟你們計較了!這瓶酒就當老子放過你們的報酬了!”
本以為來了個冤大頭,結果是個瘋子!晦氣!
半瓶不到的酒水在逃跑的過程中還揮灑不少,滲透本就潮濕的鵝卵石路面,連短暫的痕迹都沒有留下。
争奪半天的東西就這麼沒了,幾個男人很快覺得無趣,激情褪去,每個人蠟黃的臉上都毫無生氣,興緻缺缺地各自遊蕩回家。
菲奧娜扔掉手裡的木棍,看了一眼斯内普和地上的女人,轉身離開。
“阿普裡爾?”
女人哽咽地呼喚拉住菲奧娜的腳步,菲奧娜回頭,對上一張髒亂不堪的凹陷臉頰,是斯内普的母親。
“真的是你……哈哈……你過得可真好,真好啊……”她的笑聲沒有溫度,淚水滑落臉頰,沒有帶走臉上的污痕,隻留下一道道肮髒的淚痕。
“你是來嘲笑我的嗎?來同情我的嗎?你以為你現在日子過得比我好就比我高貴了嗎!”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表情悲戚又猙獰,蓬頭垢面,頭發幹枯開叉,好像已經和蜘蛛尾巷融為一體。
但隻要仔細觀察,她的手指裡沒有難以清潔的指甲黑垢,衣服是因為匍匐在地才變得烏黑髒亂。
菲奧娜不知道麗娜遇上這種事情會怎麼做,她心想,如果是她自己呢?
菲奧娜平靜地問:“我為什麼要同情你?”
女人像是被掐住脖子,連歇斯底裡都沒了理由,凄慘的笑聲慢慢變成哭聲,她又趴到老斯内普身上,淚水早已把衣服打濕,混出難看的污漬,怎麼也沖刷不掉。
哪怕這個女人認識麗娜,菲奧娜也沒有向女人深入了解的興趣了。
她想離開這裡。
無人在意的斯内普一直在旁邊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一樣,直到聽見母親和這個金發女人對話。
他渾身一震,猛然明白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到底是誰。
菲奧娜的手腕被人扣住,是斯内普正死死拽着,黑眸眸底升騰而起的是未能言說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氣。
斯内普拖着菲奧娜一路走出蜘蛛尾巷,直到他們站在巷子旁邊的河邊,他終于甩開菲奧娜的手腕。
“安德魯,很好玩嗎?”斯内普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被劫道組欺負時,都沒有這麼可怕的表情,簡直恨不得撕了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