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布銳斯留下的标記，我察覺到了這一點，僅此而已。”

其實是蓋提亞察覺的，不過也沒什麼差别。

羅曼醫生坦誠地說，“我并沒有發現你的計劃，隻是因為布銳斯，一直注意着你的行動。”

所以當擘内警示這個人類進入島内的森林之中後，他就趕緊跟了上去，擔憂會不會出什麼大事，比如想不開縱火燒山牢底坐穿。

思及此，羅曼醫生再度委婉地提示道：“這麼大一塊花田，又是在森林中，普通人很難控制好分寸，更何況，這也是某些人犯罪的證據，不是嗎？”

所以還是等官方人員來了讓他們專業人員處理吧，千萬千萬不要沖動啊。

麻生成實一怔，發覺自己的行為被誤解，不由苦笑道：“不，我并沒有這個想法，隻是提前來驗證一下他們所說的工廠位置是否真實。”

事實上，他最開始的打算并不是如此，計劃也非常簡單粗暴，假如偵探不能阻止他，他就拖着害死他父親的仇人們和他一起下地獄。

在這個世界，他早已沒什麼好留念的。

可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呢？

麻生成實摩挲着口袋裡那張從老警察那裡拿到的樂譜，這是他父親留給他最後的禮物，腦中的思緒如潮湧動。

那是一個夢，遇見那位魔神後在一次平常的午後小憩時不經意間做的一個美夢。

夢裡有父親、母親還有小妹，他們一家人久違地待在一起，所有人的臉上都滿溢着笑意。

父親牽着他的手，帶他走到了那架熟悉的鋼琴前，領着他彈奏了一首他從未聽過的全新的樂曲，一遍又一遍，于是他的眼淚便情不自禁地落了滿地。

音樂是心靈的迸發，是比一切智慧、一切哲學都更高的啟示。

其實在第一遍，麻生成實就已經聽懂了，聽懂父親藏在這溫柔的曲調裡無聲的勸阻。他在說，成實啊，我的兒子，我希望你能幸福快樂地活下去。

這真是太殘忍太狡猾了，他漸漸地在夢中哽咽出聲，一個人活下去什麼的，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父親溫暖的大手輕輕放在他的頭上，是那般厚重那般寬廣。他微笑着搖頭，又指了指挂在牆上的合照，從記憶裡他們一家人的照片變成了他的養父養母攬着他的合照。

你并不是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你還有愛你的人，而哪怕我們已經逝去，我們對你的愛也決不會遠去。成實啊，我的兒子，不要囿于我們的離去，要勇敢地往前看啊！

“真是的，結果僅僅隻是一個夢，我就完全潰不成軍了呢。”

麻生成實仰起頭，把不自覺湧出的眼淚逼回去。明明已經有了決意，卻在最後又躊躇着退縮，這真是太不帥氣了。

“或許，那不僅僅隻是一個夢也說不定。”羅曼醫生說。

布銳斯的音樂擁有可怕的魔力，祂是司掌音律和情感的魔神，被賜予了祂力量的人類，靈感會被提升到一個極高的境界，能看見此前不被允許見證的奇迹。

但能做到這個程度，某種意義上也說明麻生成實死去的親人，其實在這些年裡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默默守護着他，唯有這樣，才能借助麻生成實被拔高的靈感進入他的夢中。

麻生成實笑了一下，說：“我也覺得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夢。”因為夢裡所經曆的一切是那麼清晰，家人們的眼神是那樣溫柔而充滿愛意。

在那個夢後，他便改變了主意。

複仇還是得複仇，但沒有必要把自己也搭進去。

“我發現，我的雙手擁有了神奇的力量，彈奏出的音樂能讓人陷入恍同真實一般的夢境，産生足夠以假亂真的幻覺。于是我便想出了這個方法，讓仇人在自己恐懼的死亡中道出自己的惡行。”

他也想過要不要牽扯到無辜的人，可一來犯人的忏悔需要足夠多的人見證，二來他根本沒有辦法控制幻覺擴散的範圍。凡是聽到音樂的人，都必然會被一同拉進其中。

“你是來抓捕我的嗎？”麻生成實問。

“欸？”羅曼醫生有點驚訝，“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麻生成實說：“因為既然惡魔存在，那麼傳說中的陰陽師、除魔師應該也是真實存在的吧，你是因為我獲得了惡魔的力量并用它傷害了普通人來抓我的嗎？”

“這麼說倒确實有些道理。”羅曼醫生摸了摸下巴，這個世界能承載魔神們單獨行動，說不準還真有什麼類似于魔術的特殊力量存在，“但我并不是因為這個來找你哦。”

“我……嗯，勉強算是你碰見的布銳斯監護人一樣的存在吧，因為出了一些意外，祂們算是……走丢了？所以我來負責把祂們一一找回來，并不是你認為的處理特殊事務的官方人員。”

監護人？麻生成實本能覺得這個說法有點奇怪，但他一時也說不出是哪裡奇怪，不過既然羅曼醫生這樣說，便是有緩和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