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怪裡怪氣的比喻句和文物介紹難道不是作者在水字數讓書賣得更貴嗎？用不着真的仔細看吧。”他問。

并非惡意諷刺，他是真情實意的不理解。

畢竟饒是克斯科這種擁有快半座圖書館私藏的大法師，也不可能一字不拉讀完海量的書籍中所有的内容。

人類自誕生之初就是無法做到全方位的完美的；善于屋外實驗的魔法師會有不擅長數據整理的缺陷，獨獨擅長個人研究的魔法師也有着閉門造車的局限性。

同理，便是那些被宣傳成神之傑作的書籍，裡邊會有些許的瑕疵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像克斯科自己同樣不敢說他撰寫的手劄就一定适合閱讀啊！連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比自己資質更差的那些普通凡人當然更加做不到了——至于他們現在所讀的這些破書，哼，放在原來的世界裡，它甚至都不配他用手觸碰的。

所以洛亞芙尼到底為什麼要堪稱奢侈地揮霍時間在這些無用的地方？

他看着她不太耐煩地翻閱厚重的詞典，賣力地找出每個陌生單詞所對應的含義——白紙黑字在視野裡織成密密麻麻的網，每當觸動，便會發出風吹林海般的震響。總之，整幅畫面完全看不出來主角有半分“樂在其中”的意思，調侃她對此深惡痛絕還差不多。

但她那點流于表面的脾氣似乎來得快，去得也快，反正一直沒積攢到能讓她放棄這樣折磨自己的程度。

“買都買了。”

洛亞芙尼聳聳肩，挺鹽油不進和灑脫地說：“就先看着吧，又不急。”

……

之前口口聲聲說想要搞明白世界運行方式的是她，結果現在說“不急”，成天看各種沒有營養虛度光陰的東西的人也是她。

克斯科真覺得自己那些天的警惕是在杞人憂天了。他肯定是被對方偶爾的靠譜形态狠狠蒙蔽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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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翻完三四十頁，有人敲了兩下門。看來貝克總算醒了。

稍微和其交談了兩句，拿上行李臨出門了，“要來占蔔嗎？”克斯科問她。魔法師總是特别喜歡把魔法運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的，一方面是方便，一方面是他們自诩高貴，标榜自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存在。

洛亞芙尼則認認真真把橙色的帽子扣在腦袋上，“不，用不着。”

“我對那種會帶給人驚喜感的魔法更感興趣一點，而占蔔并不在其中。”

“這樣啊。”

克斯科沒有繼續堅持，兀自發散了會思維，然後遲疑道：“你酒醒了，對吧？”

總覺得對方今天比以往好像更好說話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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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早飯吃得比貝克早，所以準備就緒後就十分悠閑地坐在桌子對面慢慢酌飲一杯拿鐵，等待同行者搞定他餐盤裡的食物。

杯子裡的拉花喝掉幾口後就沒了原本的形狀，“昨晚過得不錯？”她随口找了下話題。

“嗯？當然了，我一向很受歡迎的。”

貝克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并不覺得尴尬，大大方方地回了個笑。

“那挺好的。”她托腮換了個坐姿，用左手手指碰碰馬克杯上面的圖案。

洛亞芙尼雖然不理解這種事情，卻也不至于因為個人的喜好而幹擾他人的生活習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尊重這一點。

“不過我可不希望你晚上玩得太過頭，以至于在第二天疲勞駕駛。”

“怎麼會呢！”貝克立馬提高了嗓門，“我對于長途駕駛是很有經驗的，放心好了。”

……

之後他們把東西重新搬上車，洛亞芙尼拿錢和老闆買了倆毯子，防止車在路途中抛錨了的慘案發生。“所以說為什麼不事先占蔔下呢？”克斯科拉長了聲音發牢騷，“這樣就不會有意外了。”

[意外不總是壞事的。]她仍是堅定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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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貝克沒在車上繼續放他那些收藏的歌曲光碟，而是開了廣播津津有味地聽些新聞和雜七雜八的電台欄目。

洛亞芙尼能聽得懂一點點，連蒙帶猜地和克斯科讨論其具體的内容。一時間兩人（三人？）間的氣氛還挺融洽。不過過去一個鐘頭後，她膩味了這種打發時間的方式，轉而掏出個本子——之前用來記錄和彙總學習收獲的那個——撕下幾張紙疊了起來。

先是裁成正方形，然後對折、再對折。

沿着紙面反複加深的折痕，疊起和展開的部分逐漸組成立體具象的事物，頂上接近圓形的多邊形傘蓋在靈活的指尖擺弄下平整地撐起，下面合在一起、傘把似的尖尖也很快地塑造出了鮮明的特征，最後再将其末端壓在指關節上卷出彎彎的弧度，铛铛铛，大功告成了！

“是水母啊。”貝克餘光看着後視鏡，發出贊歎的聲音。

“是的。”

洛亞芙尼露出清淺的笑容，張開手掌，托舉着自己的紙水母在陽光下輕輕上浮。

……

她的背後，那扇不停變幻景色的窗戶之中，紅褐色的瓦片整齊覆蓋在一排排堅果焦糖似的房屋頂部，果凍般的藍天雲霧飄動，叢生的綠色像粘稠的青苔生長在建築物的縫隙裡，垂落長長的、細細的藤條，随風搖晃藤上圓頭圓腦的葉片。

表面有橫條紋的水母和遠處的鐘樓相比顯得很巨大，頂天立地的大，仿佛是可怕的外星生物君臨這座在音樂劇中上演羅曼蒂克愛情故事的小鎮。

車從橋面上駛過。

阿迪傑河在人們身下翻湧起陣陣白浪，當它們接連撞碎于橋墩的磚石上，便會震落作一捧又一捧璀璨的銀色星屑，如夢如幻，如詩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