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榮慶堂,遠遠便聽到裡頭嘻嘻哈哈的聲音,王夫人下意識皺起了眉,心中十分不喜。
小丫鬟挑起門簾,王夫人邁步進去,說笑的衆人一靜,紛紛起身見禮。
王夫人這才發現史湘雲已經到了,正依偎在賈母身邊說話,寶玉、黛玉并三春姐妹也都在。
她臉色微微一變:“寶玉怎麼沒去上學?”
賈寶玉脖子一縮,往賈母旁邊靠了靠。賈母攬着他,沒好氣道:“小孩子家家,偶爾松泛松泛有什麼要緊,你這般逼他做什麼?”
王夫人一噎,心中極為不耐。念書貴在堅持,哪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偏偏她每次管教寶玉,老太太總要攔着,再這樣縱容下去豈不耽誤了寶玉?
賈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昨兒寶玉沒睡好,今兒起來便沒精神,我才做主讓他歇一天,念書再要緊,也比不上孩子的身子要緊。”
這倒是實話,王夫人想起積勞成疾的賈珠,沒有再說什麼。
賈母又問:“你來有什麼事?”
王夫人回過神,将信紙拿了出來:“方才收到金陵的信,我拿來給老太太瞧瞧。”
賈母興緻缺缺,她雖然年紀大了,眼神卻很明白,王夫人打什麼主意她心裡清楚,隻是不想因這點小事拂她面子罷了。見王夫人拿着回信過來,她也懶得自己看,隻叫鴛鴦讀給她聽。
聽到薛家不打算來府裡住,賈母緊繃的嘴角才松緩了些:“那也罷了,等她們與薛家大哥兒進京後再見罷。”
王夫人應了一聲。
賈母又笑道:“你那個外甥倒是個好的。”
提到薛虯,王夫人看了和寶玉坐在一處的黛玉一眼,嘴角抿起淡淡笑意:“我也這麼說,虯兒自小便聰明懂事,我那妹妹妹夫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便是身子不好,也要将家業交給他。也是這孩子有福氣,去道觀住了幾年,身體竟是好了——”
說到此處,衆人都覺得稀奇,道觀竟真能治病不成?
賈母便道:“你們小孩子家家不知道,這世上什麼稀罕事都有,這都不算少見的。以後行事可要仔細些才好。”
小輩幾人紛紛點頭。
王夫人繼續說:“如今虯兒命格已破,從觀裡回來了。他又是個有本事的,上孝敬母親,□□貼兄妹,我那妹妹日子才好過些,否則沒有可靠的男丁,還不知道她和寶钗的日子要過成什麼樣。”
此話一出,屋内好幾個人變了臉色。
史湘雲父母早逝,她跟着叔叔嬸嬸一起過活,并沒有親生兄弟可以依靠。三春雖然有兄弟,但是和沒有沒什麼兩樣。
最難受的還是黛玉,三春的兄弟再不好,那也是至親骨肉,史湘雲沒有親兄弟,但堂兄弟待她也不差,遇到難處都會維護她們。唯有她一個兄弟姐妹也無,真真正正孤零零一個人。
若她有一個如薛大哥一般的兄長,又何必離開父親,寄人籬下呢?
黛玉當時沒說什麼,回去之後卻哭了一場,半夜就起了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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