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又問是不是揚州,黛玉說是蘇州的。寶玉徹底打開了話匣子,問了許多問題,直叫黛玉答的口幹舌燥,抿了一口水道:“你要是感興趣,我說幾本書,你找來看了,再來同我們說。”
寶玉忙問是什麼書,又道:“隻要不是勞什子經史子集的枯燥東西,我都願意看的。”
探春掩唇而笑,“二哥哥話被說的太滿。”她跟着黛玉看了些說園、造園的書,初讀起來十分枯燥,還是和這畫譜,才漸覺其中趣味。
以二哥哥的性子,想來是淨不下心的。
黛玉激他,道:“我給你說的正是枯燥無味的東西,你當是不愛看的,便不要同我們湊這份熱鬧了。”
寶玉好不容易搭上話,哪裡肯輕易放棄,立刻道:“你隻管說,我肯定愛看。”
黛玉便說了幾本,寶玉記不住名字,央黛玉寫下來,黛玉隻好依他。寫完後,寶玉吹幹墨迹,小心折起來放到袖子裡。
探春見狀打趣道:“二哥哥這麼仔細,不知道的還當是得了什麼寶貝。”
寶玉呆笑了兩聲,捂着袖子道:“林妹妹字寫得好。”
黛玉并未在意探春的調侃,他這樣正經一說,反而讓她紅了臉,輕啐道:“又不是正經寫的,哪裡就好了!你自個兒正經練一練,也能寫好。”
寶玉道:“那你再給我正經寫一副,我回去照着練。”
黛玉白了他一眼,道:“聽聽他說的胡話,正經練字都是照着名家字帖,哪有像這樣随意的。你學歪了,寫的不像樣,拿不出去見人,倒是我的不是了。”
一邊說,她一邊還要把剛才的紙讨回去。寶玉自不肯給她,兩人搡來搡去,寶玉身子一歪,撞到了迎春,迎春“哎”地一聲輕呼。
賈母聞聲看過去,見迎春蹙眉捂着胳膊,黛玉和寶玉拉扯,還以為他們鬧起來了,“剛才還好好的,怎的動起手來了?!”忙讓鴛鴦去把他們分開帶過來。
不一會兒,鴛鴦忍着笑把幾個人帶到賈母跟前,“老太太,二爺和幾位姑娘是鬧着玩呢!不是動手。”
“真的?我怎麼聽着二丫頭呼疼?”
探春連忙解釋了來龍去脈。賈母方放下心來,又要了寶玉手上的紙張看過,笑道:“這些書都是寫的江南置園之法,要是照着這上面的法子布景,得從南邊特特運石頭木材過來才行。”
寶玉挨在她身邊問:“老太太也看過這些書?”
賈母笑道:“不隻看過,書裡提到的東西,我樣樣都見過。”
她摸着寶玉的頭發回憶道:“咱們家裡祖上是金陵的,我從前就是在那些園子裡玩大的。南邊的園子跟北邊不一樣,北邊的園子朗闊,都是直來直去的,南邊的小巧,彎彎繞繞,最适合藏人。”
“從前家裡姐妹們喜歡在園子裡捉迷藏,把跟着的人趕走,找個地方躲起來,一藏就能藏一天。有時候藏得太好了,找人的人找累了,自己跑去玩了,沒被找到的人又不敢出來,一個又害怕,一邊躲着一邊哭。挨到天黑,滿府下人打着燈籠找人,出來還要挨一頓罰。”
黛玉等人聽的入神,冷不丁聽人笑問:“我猜那個躲着不出來還挨了罰的人是老太太不是?”
賈母看了寶玉等人一眼,搖着手指着進來的王熙鳳笑罵道:“你心裡清楚,何必說出來?”
王熙鳳打了下嘴巴,道:“是我該打,躲着哭的肯定不是老太太,老太太最是英明神武的。”
黛玉等人偷偷抿着嘴笑。
賈母又氣又笑,“你再說兩句,我的名聲就叫你敗完了。”
又叫鴛鴦:“趕明兒你專門找個人在我屋外頭盯着二奶奶,她一來就讓人給我報信,免得她又聽到什麼秘密話。”
鴛鴦利落應聲,笑着道:“老太太放心,保管叫二奶奶一個字都聽不到。”
王熙鳳道:“老太太不叫我聽,總要讓我說吧。”
賈母道:“你說,可不許再說我了。”
“不說老太太。”王熙鳳喜道:“我是給老太太報喜來了。”
“什麼喜?”
“大妹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