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見撫那雙總是波瀾不驚的眸子此刻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的指尖甚至僵在了遠處,一時忘記了收回。
指腹貼着男人的臉頰,甚至染上了些對方的溫度。
赤井……秀一?
“你……”
手腕被捉住了。
寬厚的掌心似乎因為受傷而有些失溫,不像記憶裡那樣熾熱滾燙。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溫度,也會讓春見撫有想要逃跑的沖動。
但在被那雙眼睛鎖定的時候,春見撫卻感覺自己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視線一動不動,被看着的人也一動不想動。
“你要殺我?”男人的眼中迸發出的顔色簡直要灼傷春見撫。
那聲音雖然虛弱沙啞,卻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跟記憶中的聲線很像,卻又不完全一樣了。
春見撫下意識就想收回自己的手。
但潛意識裡又顧及着眼前人的傷,不敢太用力。
于是在意識到春見撫要做什麼之後,赤井秀一眸光一沉,下意識就抓着人的手腕往懷裡帶了帶。
活的、完整的……
春見撫一僵,而後迅速穩定住自己的身形:“放開……”
“不許松開。”赤井秀一說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往外鑽。
他的目光貪婪又滾燙,像是在一寸寸舔舐失而複得的珍寶。
春見撫表情都要僵在臉上了。
車裡的氣氛已經不對勁到了極點,宮野志保都臉色古怪的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對峙。
“諸星大。”赤井秀一輕笑一聲,報出自己現在的名字。
他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已經在爆炸中死無全屍的人會重新出現在他眼前。
但是赤井秀一有這個自信,眼前的人隻要是他記憶裡的那個家夥,就不會戳破他的謊言。
春見撫喉結滾動片刻:“我……”
春見撫此刻腦子裡面亂成一片。
“你要殺我?”赤井秀一再次咬牙切齒的問出那個問題。
春見撫咬唇,睫毛顫動了一下,像是在片刻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态:“這是……”
“你要是騙我。”赤井秀一冷笑,手上的力氣加大了幾分。
他不知道這幾年受了什麼刺激,此刻就像是一隻等待捕食獵物的野獸。
“你要是騙我。”他再次強調着,沙啞的聲音有些包含怒意的扭曲,“我就在這裡親你。”
春見撫臉色瞬間空白:“你這家夥!?”
同樣臉色大變的還有宮野姐妹二人。
宮野志保更是吓的花容失色。
小姑娘已經全然忘記了幾分鐘前對春見撫的害怕,直接扭曲了一張漂亮的小臉:“你這個男人!給我對我的監護人放尊重啊!”
宮野明美大腦宕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然後手忙腳亂的攬住要上去撓人的宮野志保。
“志保!冷靜一點!”宮野明美眼睛已經快要無措成荷包蛋的形狀,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春見撫,“他還是個傷患,真的會死的啊!”
春見撫本人此刻耳尖通紅的看向某個出言不遜的家夥,眼神甚至都有些呆滞。
赤井秀一捏了捏手裡的腕骨:“說話。”
“不會的。”春見撫讷讷。
他不會殺自己養大的孩子的,虎毒不食子,他好歹現在還自诩有人性,怎麼可能幹出那種事。
赤井秀一此刻快要氣笑了,怎麼這人還有種理直氣壯的态度。
“所以你果然記得。”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加上身上的傷,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
春見撫眨了一下眼睛,眼神瞬間穩定下來。
春見撫強行忽略自己此刻胸腔内的異樣,咬緊自己的舌尖讓自己強行冷靜下來。
“記得什麼?”再開口,他的語氣和神态都已經恢複了平靜。
那是赤井秀一快要刻入骨子裡的模樣。
他怎麼可能忘記那種溫柔的,像是紐約郊區最輕快的晚風一樣的眼神。
“我們應該是初次見面吧,諸星君。”春見撫用了些力氣,收回自己的手腕。
他目光平靜如水,像是剛才的失态從未發生過:“我可從未認識過、諸、星、大。”
那個名字被春見撫咬的相當的重,似乎字裡行間都帶上了個人情緒。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自己帶的孩子身上遭遇滑鐵盧。
親手不得已的把自己得意的作品推進對立面。
甚至到頭來還耀武揚威的站在他面前,笃定他不會揭露對方的真實身份。
赤井秀一眉頭一動:“你……”
春見撫不動聲色的扭開頭,站起身的每一個細微姿态,都跟赤井秀一記憶中的那個人别無二緻。
是讓他夜夜噩夢中被一聲爆炸般耳鳴驚醒的回憶,是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溫柔笑容。
隻是這個笑容,這次終于不再是對着他了。
“小小姐,别激動。”春見撫回過身,柔和的眉目線條舒展開。
仿佛剛才情緒失控的人不是他一樣。
赤井秀一仿佛感覺不到自己渾身的傷口,依舊直勾勾的看着那道背影。
或者說在場也沒有誰在意他身上的傷……
可能宮野明美勉強會在意。
這個溫柔的女人遲疑的看了眼這兩個男人:“您……不殺他了嗎?”
春見撫深呼吸:“沒事的,他還算不上威脅。”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春見撫聲音很輕,像是再說什麼身外之事。
像是丢掉一個累贅一樣,扭頭否認了三年來朝夕相處的時光。
赤井秀一在他身後嗤笑。
宮野志保警惕的看着那個男人,冰藍色的眸子盛滿不悅:“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回……”
一隻手在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時候捏住了春見撫的脖子。
女式的和服會為了美觀露出穿者的後頸,而這也方便了赤井秀一一瞬間捏住那節白。
春見撫也從沒想過這個孩子會這麼大膽。
明明之前也隻是很乖的跟在他身邊,或許有些讨人喜歡的小脾氣……
“唔!”
紫羅蘭一樣的眸子震驚的收縮震顫着。
而唇上刺痛的觸感像是一記響亮的巴掌拍在春見撫臉上。
被人捏着脖子,強迫性的扭過頭啃咬唇瓣,這還是春見撫第一次體會。
以他的警惕心……
是啊,一起生活了那麼久。
就算他忘了,身體也早就把對方刻入骨髓之中。
更何況他根本忘不了。
帶着蓬勃怒意的一次啃咬,連親吻都算不上。
像是在宣洩一直以來積壓的那些情緒。
為什麼選擇放棄我?
為什麼不告而别?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春見撫猛地用力捏住赤井秀一的傷處。
“嘶。”赤井秀一微微蹙眉松開他。
雖然他本來潛入這個組織的原因,是因為知道父親可能和這裡有關。
但當赤井秀一聽到這是一個以酒名為代号的組織時,腦子裡幾乎是下意識的響起那句話。
溫柔的,帶着些感慨的。
「斯皮亞圖斯,聽起來很帥吧?」
「如果真的要我來教導shu君,shu君應該也算是我的繼承者吧……那代号叫做血腥瑪麗怎麼樣?這可是基酒是斯皮亞圖斯的雞尾酒呢。」
赤井秀一恍惚了一瞬。
春見撫同樣被那濃厚的綠色晃得微怔。
好像有什麼酸澀的東西,忽然在軀幹中痙攣了一下。
但亞圖斯大人不可能允許自己那麼失态。
他也僅僅是收斂好不該有的情緒,慢慢的,緩緩的垂下眸。
然後轉過頭,再看向宮野志保的時候,眼神有一種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茫然。
“回去吧,小小姐。”
宮野志保像是想說些什麼,但看着春見撫那副表情,又隻得咽下。
她看了眼那個高大的長發男人:“他不用處理嗎?”
春見撫輕輕搖頭:“他會更有用。”
春見撫親手一步一步調教出來的孩子,沒人會比他更知道對方的能力。
車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