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直勾勾的盯着他片刻。
“你想這麼輕易的結束,到底是在害怕什麼?”安室透呼出一口氣,他的眼睛也是紅的,平靜的聲嘶力竭着,“……的一條命,也不能換你回頭嗎?”
他曾經那麼相信你。
“但是,波本。”春見撫看向他的眼睛,“我能走的路從來都不是自己選的。”
如果他生而為人,能夠選擇。
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沒關系。”安室透像是想到了什麼,忽而笑了一下,“你會站在我們這邊的。”
春見撫一頓,然後看向他。
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波本,你要做什麼?”
“我們來打個賭。”
安室透看着春見撫的眼神複雜得有些幽深,其中的情緒繁複到春見撫不想去深究。
那些顔色深深地刺痛着春見撫的神經,每一個瞬間的變化都是對他罪行的控訴。
“我赢了,你就加入我們。”安室透看着他,聲音嘶啞到令人心焦。
金發的卧底一字一句的說,“你赢了,我就不再追究這件事。”
說到底……如果真的不是春見撫把諸伏景光的真實身份上報。
安室透也沒有立場去恨眼前這個男人。
可偏偏……
那些過于激烈的情緒需要一個發洩點。
而這同時也是安室透給自己的一次機會。
如果真的不能把眼前的人拉回他們這邊。
那下一次見面,就隻剩下亞圖斯和波本了。
這也是、在為眼前的人減輕些負罪感吧。
安室透閉了閉眼睛。
又有誰能說誰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呢?
誰又何嘗不是受害者。
春見撫睫毛輕顫:“你要賭什麼?”
安室透避而不談,而是意味不明的說起另外一件事。
“很遺憾,您交給我的那個任務失敗了。”
他挑眉,臉上逐漸露出了屬于波本的、充滿惡意的輕笑:“資料現在落入日本公安那邊了。”
“您要親自去拿回來麼?”
日本公安。
春見撫看着他,眼神仿佛在問他在開什麼玩笑。
他為了支開安室透,交給對方的那個任務,保密程度極高。
在這種事情上失敗,安室透這可不隻是在報複他。
更是在拿自己玩命。
安室透有片刻的沉默,那種極緻的安靜中,火花跳動的聲音格外刺耳。
他沙啞的聲音叙述時情緒平淡得有些駭人:“軍火交易公安不可能不插手,我安排了其他的替死鬼。”
春見撫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這可不隻是因為諸伏景光的死就能臨時做出來的安排。
很顯然,在事發之前,安室透就已經為這件事在布局了。
現在也不過是挑了個好時機,正大光明的逼他入局。
“你要知道。”春見撫深吸一口氣,眼中閃爍着驚疑不定的光。
像是被那些情緒徹底擊垮,溫柔強大的外殼不再,露出了真正無力的内裡。
“這種任務都是行動組的活,我要是親自去做,可是越俎代庖的事情。”
那位早該死的先生不把疑心貼在他臉上就出鬼了。
安室透卻像是聽不懂一樣微微俯身俯身,臉上還挂着屬于波本的笑容,以一個極具壓迫力的視角俯瞰着他的臉:“我打聽過,任務被交到了黑麥手上。”
那笑容燦爛的甚至有些刺眼,笑意下是難掩的怨怼。
從琴酒手下搶任務,或許對亞圖斯有難度。
但如果是那個對亞圖斯态度暧昧的諸星大,安室透不認為春見撫做不到。
春見撫緩緩擡手,扶住了瘋狂叫嚣着刺痛的頭。
他也隻是微微阖眸,那種猶如有人撕扯下一塊靈魂的疼痛沒有在他臉上顯露分毫。
“從行動組手裡拿任務,無論如何都要過琴酒的手。”
“那就說是為了給我收尾。”安室透目光灼灼,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讓春見撫摻和進這件事。
春見撫閉了閉眼睛,指腹狠狠在太陽穴上一按。
他目光向上移動,最終落在了安室透臉上。
安室透現在要求他入局,是因為諸伏景光的死,讓兩個人确實應該有個決斷。
那最開始呢?
安室透做這個局的時候,理應還不知道諸伏景光暴露了才對。
那一開始是為了什麼?
春見撫被情緒一遍遍沖刷的大腦像是被疼痛喚醒了三分理智,此刻緩慢運作了起來。
沒有了蘇格蘭,就要求另一個知情人士前來兜底。
恐怕從一開始,這件事就需要來自組織的内應配合着,才能完成。
春見撫慢慢露出了一個和往日無二的溫和笑容:“你要截停那批軍火?”
“啊。”安室透也不怕春見撫猜到,不如說他一開始就做好了被眼前的人猜出來的準備。
安室透自己的情緒,春見撫的情緒。
作為責任至上的卧底,安室透現在要把所有能為任務制衡的因素,全部利用進去。
哪怕心如刀割,會在深夜一次次輾轉反側生命的流逝。
也無法改變這些事實。
他聲音低到像是在對自己呢喃:“讓組織得罪一條軍火線,還能吞掉一批非法貨物,如果順利還能摸出一條線來。”
安室透本來是這麼準備的。
風險很大,利益也很大。
本來是要跟hiro放手一搏,看看能否就此斷掉組織半邊臂膀的。
而現在。
“安排我已經布置下去了。”安室透深呼吸,看向春見撫。
他也是在賭。
在賭這個時候,春見撫對諸伏景光的感情和愧疚。
也是在賭,春見撫确實對他,對當年的五個人都還有感情。
賭他在景光死後,不會再眼睜睜的看着自己送死。
春見撫嘴角的笑容逐漸變得苦澀難忍:“你真的很可怕,安室君。”
痛苦而理智。
“我總不能、”安室透一時間嘴中發苦,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燦爛,“總不能,讓……的犧牲,變得一點價值都沒有。”
“你……”春見撫一時間失語。
春見撫看向還在燃燒着的火焰,眼底映射起熊熊火光。
“我知道了。”春見撫最後的聲音很輕。
安室透想的沒錯。
春見撫确實做不到,看着安室透再去這麼義無反顧的撲進這個必死的局裡。
賭輸了,也不過是被公安帶上鐐铐,從此多了副枷鎖。
……
于是諸星大收到消息的時候,人也是警惕的。
畢竟這不合常理,時機也太過倉促。
這讓諸星大忍不住去懷疑亞圖斯的用意。
似乎是看出諸星大臉上的猶豫和不解,琴酒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此刻臉色也不好看。
“亞圖斯要給波本收拾他的爛攤子。”琴酒冷笑,“能在拿情報的時候,遇上對面的廢物走火引來警察,還真是不同一般的倒黴。”
諸星大挑眉:“被條子知道了,交易還不取消嗎?”
“取消?”琴酒想到這個就心底冒火,身上那股濃厚的殺意更甚,“東西已經快要靠岸了,就算現在讓船掉頭,那群條子恐怕也能從海上截停。”
琴酒倒是不怕警察能有什麼能耐,隻是有種被蟲子纏身的惡心感。
諸星大忍不住幸災樂禍,畢竟他跟波本的關系本來就算不上好:“波本這次還真是倒黴。”
翻車翻到了運氣頭上,這誰也沒法避免。
“不。”琴酒冷冷的諷刺道,“倒黴的應該是亞圖斯才對。”
諸星大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先是身邊出了老鼠,又是在十拿九穩的任務上出了岔子。”琴酒冷哼,“亞圖斯是真的要被蠶食透了。”
“老鼠?”
諸星大眼睛眯了起來。
按照他知道的,亞圖斯屬的人怎麼都不像是會出現卧底的樣子。
“是蘇格蘭。”琴酒也沒有跟他賣關子的興緻。
“哦……那還真是。”諸星大略微感歎,又很快止于一聲輕笑。
繁冗的思緒在眸中飛速運轉而過。
蘇格蘭是卧底,暴露後那批軍火交易就飛速出了問題。
諸星大是腦子被門擠了才會信這一連串都是巧合。
甚至讓那個權利被外放的亞圖斯都主動伸手,要從他手裡搶任務。
希望對方還沒忘記,現在的他可不會對亞圖斯手下留情了。
能讓對自己避之不及的亞圖斯,主動伸手。
恐怕這次的事情,對亞圖斯來說,是真的重要。
而這麼有趣的事情,他又怎麼可能不插一腳呢?
“隻是波本和亞圖斯的話,他們兩個恐怕很難完成任務吧?”諸星大眯起眼睛,臉上興趣盎然,“這任務本就是派到我手裡的,身為狙擊手,提供點幫助不過分吧?”
琴酒看了他一眼。
“況且都是亞圖斯的人,那位也不會放心吧?”諸星大輕笑一聲,像是真真的隻是想去看個熱鬧的樣子。
琴酒沒做評價,隻是宛如嘲諷一樣的說:
“我可沒有那個權限,對亞圖斯的人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