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字不是莊靜融所寫。”白濯羽道,“這字筆力虛浮,寫出這字的絕非習武之人。”
而且她輕輕嗅了嗅木片,沒有聞到當時莊靜融身上的微苦香氣。這說明莊靜融甚至從來沒碰過這個東西。
顔繁熙大驚道:“莫非那刺客真有幫兇?”
“不僅有,而且我猜大概率是内鬼呢。”白濯羽挑眉笑道,“顔公子之前不是說,你們都沒有發現莊靜融進來的痕迹,但她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将木片放了進來。這說明她在府裡至少有一個内應啊。”
顔繁熙聞言,又驚又怒,急道:“誰!哪個賊人竟敢勾結刺客害我父親!等我抓到,必要将其碎屍萬段千刀萬剮!”
白濯羽拿着那木片,反複端詳,問道:“顔公子府中可有懂得驗痕之學的人?比對一下,便可知此字迹究竟是何人所寫。”
“這……”顔繁熙面露難色,“這聽起來是江湖人的本事吧。”
“不僅是江湖人的本事,還是江湖中頂尖密探的本事。”白濯羽道,“若是有條件,公子可以去聯系太守曾問過的情報探子。”
“我們顔家在這件事之前很少和江湖人打交道。我并不知道如何聯系到那些情報商人。”顔繁熙道。
此時,站在一旁的江冷音微微向前走了一步,輕聲道:“在下曾學過一點驗痕之術。公子和少俠若是信任我,可以交給我。”
她的眼睛仍然低垂,聲音微弱但是堅定。
白濯羽來了興緻。能有機會習得驗痕之術的人在這世上共有兩種:一種是朝廷欽點的刑獄判官,一種是江湖專業的情報密探。而江冷音看上去并不是這兩者中的任意一種。
“好,勞煩顔公子将府中所有人員聚集到此。”白濯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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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整個顔府從上至下所有人都被聚集到了廳堂之中。每個人面前一個桌案,上面擺着一套筆墨紙硯。
“所有人,在紙上寫這兩句話: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顔繁熙站在廳堂主位,朗聲吩咐道。
下人們一時面面相觑:“什麼?”
顔府的下人們很多都不認識字,東張西望,竊竊私語。
江冷音本來安靜地站在一旁,見狀,對白濯羽耳語道:“少俠不用憂心,叫他們臨摹即可。隻要有筆墨記錄,哪怕是僞裝也認得出。”
白濯羽聞言,安心了些許,直接拿了牌子高舉道:“不認識字的,照着畫。”
衆人識字的不識字的都寫完了,幾十張千奇百怪的歪歪扭扭的字迹被呈了上來。江冷音在一旁認認真真看過,一張一張比對,面色凝重,半個時辰未發一言。
白濯羽問道:“顔公子,确定這些是當天所有進出過顔府的人麼?”
顔繁熙道:“确定,萬分确定,無一疏漏。”
白濯羽本來沒有别的意思,但是江冷音顯然心思過于敏感。她默不作聲,為證清白,也在紙上寫了一遍。
她的字迹非常清秀,簪花小楷,顯然她非常有學識,受過極其良好的教育。
“你不用寫,這個月你又不在。”顔繁熙随口道。
但江冷音仍是寫完了,而且不須比對就知道她和木片上的字迹不吻合。她的字太漂亮了。
而後江冷音将所有紙張放下,搖頭道:“并沒有與木片相吻合的字迹。”
“難不成,這木片是寫好了,從外面帶進來的?”顔繁熙道。
白濯羽思考了片刻道:“我認為并非如此。剛剛這些人寫字之時我觀察了他們。他們身上的氣息和木片上的氣息完全不吻合。那寫字之人确實根本不在府中,也無法解釋此人是怎麼将木片帶進來的。”
調查一時之間陷入了僵局。
顔繁熙微微垂眼,歎氣道:“無妨,我就知道不會這麼順利。今日白少俠先休息吧,若是想調查什麼,便叫小江帶你去。有什麼線索随時找我。”
顔繁熙長歎一聲,離開了大堂。
白濯羽仍然心下存疑,仍在思考接下來該向何處調查。
她覺得身邊的江冷音疑點重重。且不說她不知從何處而來,還要女扮男裝在太守身邊任職;也不說她為何會這驗痕之術。單單說她第一次出現在珑水城的時間,就夠引人懷疑。
顔繁熙提過,江冷音隻來到太守府不到一年。一年前,正是北境之戰的時候。
她偏過頭去看了江冷音一眼,對方的雙眼中隐約含着淚,泫然欲泣,令人無比憐惜。
白濯羽自然地伸過手去,去摸江冷音的臉,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江冷音一怔,擡起頭來直勾勾地看着她。
“哭什麼?你和太守關系很好?”白濯羽用手帕擦拭着江冷音的眼淚。
“并,并非如此。”江冷音輕輕啜泣。她沒有後退,但是眼淚自眼眶中大顆大顆地滾落,像一隻受傷的流浪貓一般。
“那是受欺負了?誰欺負你?沒事,和我說。我替你主持公道。”白濯羽将她攬入懷中,輕聲溫柔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