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有人欺負我。”江冷音低頭輕聲道,“是我父母,一個月前剛剛離世。”
白濯羽這才想起,此前顔繁熙提到她“一個月不見”,是去辦喪事了。
不過父母同時去世,聽起來非常蹊跷。
白濯羽謹慎地多問了一句:“不知道算不算冒犯,我可以問一問令尊令堂的死因麼?”
她心想,江冷音年紀并不太大,她的父母也沒到壽終正寝的年紀,大概率是非自然死亡。她想到了意外、被害、中毒、瘟疫等等諸多死法。
可沒想到江冷音開口,聲音顫抖道:“餓死。”
白濯羽皺了皺眉,有些驚訝。她這一路上确實見到了很多餓死的流民,可沒想到太守屬下的家人竟也會死于饑餓。
太守并不是什麼清官,他的家财中肯定有很多見不得光的成分。從他那鋪張浪費的葬禮排場就能看出。可她沒想到,這太守竟然對屬下這麼吝啬,竟會将屬下的家屬活活餓死。
白濯羽沉默,良久不發一言。
“我父母的屍首尚未收殓,已經腐朽得僅剩骸骨。我……我沒有錢買棺材。”江冷音提及此處,哽咽不止,“求求少俠幫幫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看着女孩賣身葬親,無助哭泣的樣子,白濯羽已經是怒火中燒。
這太守究竟是吝啬到什麼程度,有錢雇歌姬舞姬日夜笙歌,卻沒錢給自己的手下發工錢?!
她輕輕撫了撫江冷音的肩膀,柔聲勸慰道:“别擔心。安葬你父母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江冷音聞言,微微擡起頭來,雙眼中閃着一絲光亮。
白濯羽道:“我認識一位歸露門弟子,能下葬屍骨,超度亡魂,送逝者往生。他是專門幹這行的,送過的都說好。你若需要,我将他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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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車隊依舊行駛在去珑水城的大道上,不耐煩地來回張望。他的馬車車輪不久前陷進了泥裡,然後碎裂成兩半。
他暗罵了一嘴,非常惱怒,問身邊的侍從道:“真的還得再等五天?”
那侍從躬下身子,顫抖着聲音道:“貴人息怒……确實如此……已經叫人來換了,請您再等等。”
“等等等,等我到了珑水,那天殺的江湖匪寇早就鬧翻了天了!”少年怒氣正盛,暗罵着,狠狠劈了車輪一劍,“這破車輪誰造的?回去和工部說,把這人宰了。”
“貴人,好像是因為……您一生氣就用劍劈它,它才壞了的……”那侍從怯怯地指了指碎掉的車輪,低聲道。
少年聞言,眉頭一皺,兩眼一眯,用危險的語氣道:“敢這麼和我說話,你九族是批發的?”
“不不不不不。”侍從一頭冷汗,恐慌道,“屬下這不是誇贊您劍法好嘛。”
“再給我油嘴滑舌,我把你舌頭割了扔鍋裡榨油。”少年冷哼道。
侍從撓了撓頭,畢恭畢敬道:“貴人,貴人,屬下昨天聽到了珑水城的消息,說那白濯羽進了顔繁熙的府裡,不知道幹什麼。至少确定了顔繁熙和江湖人有勾結,可以直接抓捕下獄了。”
“用得着你說!别說他和江湖人有勾結,便單單是我手中的材料,就夠他滅個九族。我現在擔心他跑了,或者是投靠了北鬥逆賊,那就難辦了……”那少年憤憤道。
那侍從連連點頭:“貴人說的是,貴人說的是。”
侍從看着這動不動就把人九族挂嘴邊的主上,一時間汗流浃背。
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辦法,于是道:“貴人,我有一計。不如分我一匹馬,讓我快馬加鞭先去珑水城傳達您的旨意。屬下不須兩日就能進城,到時候就先行一步把那顔繁熙和江湖人都抓了。您看如何?”
少年略一挑眉,笑道:“有幾分意思。去吧,等我進珑水城的時候,我要在城門樓上看見顔繁熙和那姓白的人頭。”
“可是,您上次說,要将那白濯羽抓起來拉車……”侍從小聲道。
“大膽!你敢挑我的毛病?那就留着她,但是我要她被打斷腿跪在城門口迎接我,給我拉車。”少年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還有,這個賊人的名字犯了我的諱。你叫她改個名字。”
侍從這才想起來,貴人的名字中也含着一個“羽”字。他俯身問道:“改成什麼?”
“你自己想,改成白捉魚什麼的。”少年随口道。
雖然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對漁民不是很友好,但是侍從還是連聲答應了下來,唯唯諾諾道:“是是是。”
“還有,若是我進城時看不見顔繁熙的人頭,你就把你自己的頭挂上去。懂?”
“懂懂懂,懂懂懂。”侍從點頭如搗蒜,連忙将另一匹馬騎走,一刻也不敢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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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遠在珑水城的白濯羽又狠狠地打了個噴嚏,而後懷疑道:“殺千刀的,不會要感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