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靜融仍然站在原處,而大司馬面色驚恐。大司馬眼見刀刃劃過,恐懼地摸了摸自己的頭。
可那刀刃太快。大司馬輕輕一碰,竟将自己的頭摘了下來。
莊靜融的刀很快,快到讓人沒有任何痛苦。因為她說過自己愛美,不喜歡看龇牙咧嘴的難看人頭。
大司馬或許來不及意識到什麼,可能也感知不到疼痛。等感知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他雙腿一軟,跪在地上,跪倒在地時手裡還在拿着自己的頭。
在數以萬計的觀衆面前,這個貪官向刺客下跪,雙手捧着自己的頭顱獻到莊靜融眼前。
而莊靜融如一個剛剛唱完拿手曲目赢得滿堂喝彩的紅角一樣,笑着謝過衆賓客的賞臉,而後翩然離場。
雖然白濯羽沒有親眼見證那個場面,但是光憑口述,她就能想象到當晚全城所有觀衆喧嘩沸騰的樣子。
這場劇目比在場觀衆聽過的所有戲都精彩、美麗,而且大快人心。
此事過後,莊靜融少年成名,寰宇皆知。她年僅二十歲,便獲得天下第一刺客的美名。
而此時此刻,這個僅僅活在傳說中的人物,正坐在白濯羽面前,如一個溫柔妩媚的單純少女,滿臉笑意地為自己添茶。
-
“是顔繁熙派你來的?讓你來找殺父仇人?”莊靜融笑得輕佻,湊近了三分,雙眼中帶着不加掩飾的侵略性。
白濯羽被這種極具壓迫性的眼神死死盯着,一時之間頭皮發麻。
但她仍然硬着頭皮,做出一副心不在焉的姿态,反問道:“這麼說,你覺得我在給朝廷當狗?”
朝廷和江湖已經不和了幾十年。指控一個江湖人與朝廷有勾結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不亞于指控和尚偷情、孝子弑父。
不論指控的事情是真是假,按江湖規矩,指控與被指控者雙方都要為自己的名譽決一死戰,一死一活。莊靜融敢問出自己這種問題,不亞于直接與自己宣戰。
白濯羽頭腦紊亂至極,一遍遍盤算着。若是這個瘋子真的要和自己決鬥,自己有幾成勝算?
若是二人陷入纏鬥,不管是誰受傷,死的都是她。
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她将莊靜融殺掉,一擊斃命,然後她暈倒在房中等待别人救援。但是如果這樣,外面的其他姑娘定然不能放過自己。
隻能想辦法,讓這瘋子不敢,或不想和自己動手。
莊靜融盯着白濯羽,嗤笑了一聲,不言。她随手從一旁的書架中抽出了一本漂亮的書冊。
那書冊是用硬殼白紙精心裝訂,雖然看上去使用了很久,但是由于主人保管得非常完好,仍然精緻如新。
莊靜融輕輕将那書冊翻開,裡面圖文并茂,有圖有畫。她細細摩挲每一頁,愛如至寶,如同撫摸自己的用血肉澆灌出來的孩子。
白濯羽離得遠,看不太清楚。但是她能看出雖然繪畫者并非職業的畫匠,但畫作色彩鮮明,精美而奪人眼球,一片一片的殷紅色鋪張開來。
她還在警惕着,不知莊靜融下一步有什麼陰謀之時,莊靜融卻突然擡頭,笑着問道:“你是幾月幾日出生的?”
白濯羽被這沒頭沒腦的問話搞的發懵,實話實說道:“八月廿四。”
莊靜融臉上的笑容更加明朗。這次不再是皮笑肉不笑的禮貌恭維,而是雙眼中釋放出一絲甯靜平和的瘋狂。
“真的麼?那我們真有緣分。”莊靜融低低笑着,用白玉般剔透的手指将畫冊向後翻了幾頁。
她笑得溫和親切。這一幕若是讓完全沒有任何江湖經驗的普通人見了,定會隻當成是溫潤的美人柔聲細語,溫情缱绻,搞不好還會畫一副什麼《美人翻畫圖》,流傳後世。
但是白濯羽不知為何,整個後背的汗毛都在倒豎,感覺對方的氣場幾乎将自己吞沒。
但她不能表露出半點猶豫和動搖,便也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将手橫搭在椅背上,刻意地呈現出舒展的姿态。
“何謂有緣?”白濯羽笑問道,“難道莊護法的生辰也是八月廿四?”
“不是。我這個人,有一些收集癖好。”莊靜融搖搖頭,溫和道。
她淺笑着,輕柔地将那畫冊翻開。白濯羽這才大概看出,那畫冊上畫的赫然是一個個死亡場景。
但是死者的死狀并不血腥,并不殘暴,反而美麗至極,像冷靜雕琢的工藝品,像一場盛大精彩的演出,讓人見之難忘。
莊靜融笑着将畫冊翻到空白的一頁。而後她擡起頭,直勾勾地注視白濯羽,笑容燦爛,柔情似水的雙眸中卻暗含令人心驚的殺意。
“我是說——我還沒有殺過八月廿四出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