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到了遺珠城,無權無勢,又會有幾個人真心聽她号令?
她早已不是那個被全門派寵愛的少掌門,也不是師父手下那個隻需要出刀的徒弟。不再有人給她鋪路,也沒人告訴她前進的方向。
現在她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統治者,即使一無所有,也要拼盡全力去争。
若是能将莊靜融救下收走,是皆大歡喜;如果不能,那麼她也要為自己尋找下一個可用的下屬。
她需要做的是,收買人心,為自己拉攏勢力。
她不會做,也沒有人教過她怎麼做。但是她知道自己需要學,哪怕是跟在前輩的腳步後面亦步亦趨。
白濯羽心亂如麻,而此時雲容章見她已無大礙,便要起身為她去端藥。
不管雲容章對自己這麼好是出于什麼目的,她都很感激。即使僅僅是為了她哥哥,哪怕明天就要反目成仇,她也舍不得放棄今日這來之不易的脈脈溫存。
她看見師兄行動時手臂好像仍是吃痛,一時間靈光一現。
可能因為昨晚雲容章一直在忙着給她找藥,也來不及處理自己的傷口。因此那手臂上的傷也沒有經過處理,依然紅腫着。
如果要學習收買人心,便從雲師兄開始吧。
白濯羽一遍遍回想自己的父親白掌門和自己的師父淩盟主是如何對待自己親近的下屬。白掌門和淩盟主從前都是很會籠絡人心的人,手下有一大片人誓死為其效忠。
若是下屬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父親一定會關懷備至,親自給對方上藥。
好主意!
“師兄,來,把衣服脫了,把手臂給我。”白濯羽突然柔聲道,含情脈脈地注視着雲容章。
雲容章聞言一怔,猶豫了片刻才道:“白……少主……這是為何?”
白濯羽從身上取出剛到城中時買的金瘡藥,親切道:“聽說這是南方運過來的外傷藥,名叫凝雪霜,用過以後不留疤的。”
“多謝……白少主。”雲容章似是沒想到白濯羽會這樣對他,眼中驚訝與暗喜交織。
白濯羽絞盡腦汁地回想,如果是父親或者師父,這個時候會怎麼說。
白掌門會說:“好兄弟,傷在你身,痛在我心。我恨不能取而代之。下次一定要先護好自己,你受了傷,作為掌門,我會心疼。”
她依照記憶照葫蘆畫瓢,幾乎一字不差地學去。
白濯羽學着父親那副責怪又關懷的語氣,對雲容章柔聲道:“好師兄,傷在你身,痛在我心。我恨不能取而代之。師兄,你下次一定要先護好自己,你受了傷,我會心疼。來,把手臂伸出來。”
這一番話顯然非常奏效。雲容章登時臉頰血色翻湧,連耳根都紅透了。
“多謝……關懷。”雲容章的呼吸急促了些許,也不敢看白濯羽,隻徑直将手臂遞過去。
他的胳膊又白又細,可能因為長久與死者接觸,他的皮膚蒼白得微微透明,沒有血色,溫度也比常人涼一些。
白濯羽取了一點藥膏,用指腹輕輕上藥,指尖在傷處來回摩挲,輕柔萬分。
她握着雲容章的手腕,無意間摸到了他的脈搏。不知為何,她感覺雲容章脈搏跳動得非常快,快得不正常。
心跳這麼快,怕是在瞞着什麼事情吧。
“師兄,我是不是碰疼你了?”白濯羽仍然捏着他的手腕,試探道。
“沒有。”雲容章故作冷靜道,不動聲色地将手臂收回來。
白濯羽又回想,如果是父親,這個時候肯定會說“都是自家兄弟千萬别見外”之類的話。
于是白濯羽繼續依葫蘆畫瓢,輕柔道:“好師兄,痛的話一定要和我說,我們之間不用那麼見外。”
雲容章連忙站起身,轉移話題道:“爐裡的藥材應該好了,我去看看。”
白濯羽敏銳地覺察到,這家夥肯定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呢。
關于什麼?關于遺珠城?關于銀紗樓?還是關于盟主之位?
若是父親,肯定會明察秋毫,把他的秘密審出來。
于是白濯羽向前一步,拉扯住他的衣袖,走到他的面前。
“好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白濯羽雙眼赤誠,直直地看向他。
雲容章不言,隻作勢要去爐上拿藥。
躲避眼神,轉移話題。這是犯人有所隐瞞的明顯表現。
他在心虛!
白濯羽從前看過父親審訊犯人。第一次詢問時,犯人嘴巴都硬得很。這個時候就該連哄帶騙,恩威并施,威逼利誘,再下個最後通牒。
“師兄!你說吧,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接受的。”白濯羽故作柔聲道。
她一把抓住師兄的手腕,那脈搏跳得比白濯羽偷吃被抓的時候還快。白濯羽笃信,師兄肯定有什麼壞事瞞着自己。
“你……你知道什麼。”雲容章冷靜不下來了,臉頰紅透,蔓延至耳根和脖頸。
“師兄!我隻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是現在不說,下次想說我也不聽了。”
白濯羽露出不可違抗的堅定神色,直勾勾地盯着雲容章的眼睛,看着對方的心防在此刻倏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