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讓所有人回到各自的房間,雲師兄,也包括你。”白濯羽冷聲道。
雲容章一怔,想要擁抱白濯羽的雙手僵硬在遠處,伸也不得,收也不得。他無辜的雙眼一點一點漫上悲傷,又一點一點被自己隐藏下去。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要問些“真的不相信我”這類的話,可是最終卻微微收斂了表情,将這句話咽進了肚子裡。
似乎不想讓白濯羽為難一般,他别過頭去,掩蓋自己僵硬在臉上的笑容,故作輕松地點了點頭,連聲道:“我知道了,不給你添亂。我回去了。”
他雙眼中的神色混沌不清,似乎蒙着一層水霧。他下意識地提了提領口,将那被白濯羽親咬出的紅痕細細藏在衣服下,好像要隐藏内心的萬丈狂瀾。似是怕被白濯羽發現雙眼中的失落,他急急轉過身去,頭也沒回,快步走回了自己房間去。
白濯羽心如亂麻,但是努力克制自己落淚的沖動。她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平複心緒。
此時整個院子裡隻剩下白濯羽和鄭甯二人,鄭甯已經情緒崩潰,白濯羽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因為隻有她能給所有人帶來信心。
“鄭兄,我隻問你一句話:你信不信我?”白濯羽冷靜問道,語氣中帶着不容抗拒但卻令人安心的威嚴。
叫出“鄭兄”的瞬間,白濯羽恍然意識到其實自己比鄭甯年紀還小。
鄭甯今年隻有十九歲,仍是少年人心智,遇事不知所措,唯顔繁熙命是從,因此白濯羽總是下意識地保護他。但是白濯羽似乎自己都忘了,她自己今年僅僅十八歲,卻挑起了全江湖的重擔,沒有人可以給她命令。
“相信……您并非兇手?我當然相信您沒有殺害顔公子,不然我也不會第一個去找您。”鄭甯已經抽泣得不成樣子,一邊哽咽一邊道。
“不。我是說,你是否相信我能找到殺害顔繁熙的真兇,為他複仇?”白濯羽直視鄭甯的眼睛,笃定問道。
鄭甯擡頭看着白濯羽,眼淚大顆大顆從他的眼眶中滾落。他跪在地上,重重向白濯羽叩首:“我信您白少俠,求白少俠幫我!”
“現在,你知道什麼,一五一十,毫無保留地告訴我。”白濯羽道,“我先問你,是不是在顔公子遇刺之前,就有人在府中散布傳言,說江湖人有可能對他下手?”
鄭甯抽噎道:“是,确有此事。其實府中這些人對您都或多或少有點恐懼或者敵意,因為畢竟……顔太守死在莊少俠手裡。”
白濯羽對此并不意外。
其實她之前在顔府中就能感受到,除了鄭甯以外,其餘仆人都對白濯羽有些警惕和排擠,隻是礙于顔繁熙的信任,不好表現出來。
在白濯羽被迫和雲容章同居一室的那一晚,白濯羽曾經問一個路過的侍女找一間新房。
當時那侍女的原話是:“小的這就去把老管家叫醒,叫他睡外面,把房間騰出來。少俠,老管家八十多歲了,腦袋糊塗得很,您多多擔待,千萬别生氣。明天小的就去禀報顔公子,讓公子責罰這些下人。”
白濯羽當時就聽出了她話語中的陰陽怪氣,隻不過當時不好發作,才悻悻地回到雲容章房間,與他共處一室。
另外,當白濯羽去審問那守衛有關内鬼一事時,那守衛的反應也非常令人惱火。守衛一邊漫不經心地飲酒,一邊推脫責任,油嘴滑舌,完全沒有任何敬重之意。
她敢肯定,若是鄭甯或者顔繁熙去審問,那守衛絕對不會是那個态度。隻不過當時白濯羽仍然不想将事情鬧大,隻能自己出面。
“那鄭兄,有關靜融,你怎麼想?”白濯羽問鄭甯道。
鄭甯低頭注視顔繁熙屍體,落淚道:“我的所有立場和公子一樣。公子信任您和莊少俠,我也信任。當時帶莊少俠入住顔府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反對,但是公子和他們說,若是莊少俠想殺他,不需要用這些陰險手段。”
白濯羽心中感念,她之前隻知道顔繁熙忠孝,卻未曾注意到他如此高風亮節,對殺父仇人莊靜融也如此能容。思及至此,白濯羽心中有多了幾分痛苦和愧疚。
“鄭兄,你知不知道是誰在散布這些言論?或者說——你知不知道任何與此相關的線索?”白濯羽皺眉問道。
鄭甯含淚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是自從顔太守遇害到今天,除了您和莊少俠以外,再也沒有外人進過顔府。我實在想不出來到底是何人所為……”
白濯羽又問道:“從你發現顔公子遇害到現在,是否有外人進出過顔府?”
“白少俠,這幾天府裡一直在戒嚴,各處的大門都是我把守的,沒有任何外人進出。那賊人肯定還混在我們之中……”鄭甯哽咽道,“若您不信我,還可以問今晚一起守夜的弟兄們,他們都可以作證……”
白濯羽柔聲寬慰道:“我信你。我現在希望你幫我辦一件事情。明天替我尋一位可靠的仵作,為我驗明顔公子的具體死因。”
鄭甯聞言,微微擡頭道:“可是,驗屍的話……城中哪有人比雲公子更擅長?”
白濯羽心髒有些抽痛,咬着後槽牙一字一頓道:“别讓雲容章參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