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容章,我說得不夠明白麼?你不必參與此事,回去吧。别讓我說第三遍。”
白濯羽沒有多言,拂袖而去。
她不知道為何,在怒極之下竟然叫了雲容章全名。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這個名字好燙嘴。
她心如刀絞,萬分矛盾地回頭去看雲容章,卻看見雲容章呆呆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如被雷劈了一般難以置信,漂亮的雙眼中流露出驚怔之色。他似是明白了什麼,不敢與白濯羽對視,低下頭去。
本朝律法,在刑律之中,如果調查案件的官員與案件的嫌疑犯有特殊關系,朝廷會讓該官員回避此案,令派其他官員審理。
但是如今的朝堂烏煙瘴氣,多數官員将此律視為無物,直接選擇包庇人犯。許多冤案得不到審理,許多正義得不到伸張。
對白濯羽而言,她已經是武林的全部。沒有人允許她回避,沒有人可以接替她的位置。
能審判她的,唯有一顆公心。
白濯羽一遍一遍咬着牙,對自己默念要狠下心來。她現在做的所有事情都不代表她自己,而代表死者,代表整個武林。
她向前快走了兩步,又下意識地去碰自己手中的亂雪刀。她本想如慣常那般握緊刀柄,卻無意間碰見口袋中另一樣東西。
那是雲容章剛剛送給她的香囊。
白濯羽将香囊放在手心之中,手指尖撚了又撚,内心中掀起萬丈狂瀾。
在案件沒查清楚之間,就收了嫌疑犯的禮物——她和她最憎恨的那些徇私枉法的貪官污吏有什麼區别!
一時之間她有些恍惚,感覺一股怒氣沖上了腦海,使她眼前發白,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指甲深深嵌進了香囊之中。
她正想回過頭去将香囊也還給雲容章,卻看見雲容章向她走來。他臉上的神色仍是平和萬分,卻不知是真的平和還是裝出的平和。
他搶在白濯羽前面對她道:“兼兼,我有話對你說。”
“正好,我也有話對你說。”白濯羽強顔歡笑。
“外面風冷,進屋去吧。”雲容章的語氣仍是慣常地溫和。
白濯羽死咬牙關,不讓自己被心神所惑。她輕輕點了點頭,努力保持面色波瀾不驚,和雲容章進了屋中。
她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情,不知道此時此刻是該與雲容章當面對質,還是再用甜言蜜語哄騙一番,或者直接将他帶到北鬥營讓他與四皇子串供。
白濯羽正在重新評估他們之間的關系,但是越想便越是心碎萬分。她清楚,在經曆此事的時候,自己選擇了站在他的對立面。在此之後,無論如何,二人之間的關系都會不複從前。
不管出于什麼原因,他們都必須分開。往後不管他們是朋友、是盟主與下屬、是競争對手,抑或是江湖過客,總之他們不再可能是戀人。
“兼兼,你先說吧。”走進屋中,雲容章細心地關上了房門,将椅子拉到白濯羽面前,緩聲道。
他看白濯羽的眼神依然含情脈脈,充滿耐心,就好像他仍将白濯羽視為與他白頭偕老之人,眼前經曆的一切不過是共度餘生的過程中微不足道的坎坷。但白濯羽已經在考慮如何結束這段感情了。
白濯羽别過他的眼神,卻猛然看見昨日被她親咬出的紅痕仍停留在雲容章的頸上,紅得刺眼。她沒想到這樣的痕迹竟然過了這麼長時間也不會消除。
“雲師兄,我問你。昨日子時,顔繁熙死時,你在何處?”白濯羽用審訊犯人的語氣道,公事公辦。
“昨日子時我在哪裡,你不清楚麼?”雲容章輕輕笑了,卻不知道那笑中到底含着無語還是自嘲。
“你在沐浴之前離開過房間。”明明審訊之人是白濯羽,但她卻不敢擡頭,隻看向凹凸不平的桌面。
雲容章沉默了片刻,看不出他眼中的表情。半晌後,他的聲音微微轉冷,低聲問道:“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話?”
“不止。你先回答我。”白濯羽已經瀕臨崩潰邊緣,“我還有好多話要問你,請你如實回答。”
“那我先對你說我的話好了。”雲容章雙眼低垂,纖長的睫毛恰到好處地将他的雙眸掩蓋。
“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