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哭了？”白濯羽語氣軟了下來。

雲容章微微仰起頭去，執拗地問道：“這是關心麼？”

白濯羽沒有立場回答這個問題，隻有沉默。

“我知道了，這也是審訊。”雲容章流着眼淚自顧自道，嘴角自嘲地上揚，“白盟主，我會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如實交代，請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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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鬥營，空蕩無人的校場。

四皇子北宮笙羽坐在校場的正中央，方圓二十丈之内沒有一個人。

四皇子與天樞統領做了交易。他知道潛伏在白濯羽身邊的内鬼是誰，也知道是誰殺了顔繁熙。他同意告知天樞統領此人身份，條件是見雲容章一面，而且單獨見面，單獨交談。

他不希望隔牆有耳，對天樞提供的一切場地都不放心。他主動請求與雲容章在空曠的校場見面，二十丈之内不允許有人竊聽。一旦發現交談期間有人進入二十丈之内，他便立刻将有關内鬼的一切咽進肚子裡。

白濯羽和天樞站在一起，遠遠地看着雲容章走到四皇子面前。

“真想不到，白少主竟然認識這種隐世門派的弟子。此前失敬，還請少主海涵。”天樞笑道，“卻不知，為何雲公子竟會和四皇子有聯系？”

“我問過他很多次，他說他并不認識四皇子。”白濯羽如實回答道。

“此話未必可信。”天樞道。

“我知道。天樞統領，你說……四皇子這一交易有幾分可靠？他真會将内鬼身份告訴我們？”白濯羽遠遠望去，心存疑慮。

“我不清楚，但朝廷人不同于江湖人。江湖人一諾千金，而朝廷人陰險狡詐。别抱太大希望。”天樞思索道。

白濯羽遠遠地看見雲容章走到了四皇子的面前。

白濯羽聽力好，若是她有意竊聽，在衆位将士的掩護之下耳貼地面，即使在二十丈之外也可以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但江湖人有自己的原則和操守，既然同意了對方單獨交談，她就不會做這種陰險狡詐壞了規矩的事情。

她站在原地，和天樞一同坐在校場邊沿，等待二人交談結束。

白濯羽并沒有主動看他們。但她隻無意間一瞥，就看見了四皇子臉上露出萬分激動的神色。

雲容章背着身子，白濯羽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她看見，四皇子見到雲容章的一瞬間，臉上神色震驚、錯愕又驚喜，甚至流下淚來，尊敬地站起身來，不住哭泣。

白濯羽大驚，偏過頭去看天樞的反應，天樞和其他人都神色平靜。白濯羽意識到，北鬥營其他将士視力都不如白濯羽好，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從校場方向渺遠地傳來四皇子的聲音，遙遠地被白濯羽的雙耳捕捉。

她一時之間，心髒如墜冰窟。

仿佛天地之間萬籁俱寂，隻剩下她的心跳。

其實他們用正常聲音說話，白濯羽根本聽不見。但此時此刻四皇子的情緒過于激動了。

白濯羽清楚地聽見，四皇子見到雲容章的時候帶着哭腔又驚喜地喊了一聲：

“哥哥！我終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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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濯羽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離開北鬥營校場的。她沉重地走出校場大門，渾渾噩噩，大腦一片空白。

北鬥營其他人沒有白濯羽的超凡五感，沒有聽見四皇子那句話，也沒有注意到白濯羽的異常神色。他們見白濯羽要離開，不敢阻攔，客客氣氣地将她送出了大營。

白濯羽知道，四皇子沒有心計，不會僞裝，也不會料到白濯羽的聽力會在二十丈外聽見他的話。他不會說謊。

依照此言，雲容章正是朝廷那失散多年的二皇子。

十年前他從朝廷離開後進入江湖，被韓掌門收留，而後便一邊潛伏在歸露門當中，一邊圖謀着自立。

他勾結了圖謀不軌的遺珠城城主，勾結了想要屠滅江湖的四皇子，卧底在白濯羽身邊伏低做小，殺害了與朝廷作對的顔繁熙。

他的目的是從來不是江湖，而是朝堂，是奪取最高權力，将天下收歸囊中。

可笑白濯羽竟然有那麼幾個瞬間，幻想過讓他一直留在自己身邊，幻想與他共治江湖，天長地久，白頭偕老。

金銮殿上的皇子與江湖的武林盟主，天生便是敵人，不會有任何未來。

所謂蒿裡人的職責，所謂哥哥的遺願，所謂對她的一次次心動，或許都是謊言。白濯羽，不過是他登基之路上可供欺騙的敵人，微不足道的墊腳石。

這就是事情的真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