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香山的冬天沒有雪,但跟甯港一樣,總會纏着一層層白茫茫的霧。
山野的綠隐匿霧裡,仿佛隐去了所有的喧嚣。
桑蕪緩緩睜開眼,擡手下意識遮了遮光,适應天光後,才慢慢從床上爬起來。
雖然不至于神清氣爽,但好歹整個人的狀态是清明的。
手機隻剩下百分之四的電量苟活着,她連忙想去床頭櫃拿充電器,看着擺放在上面的杯子和毛巾,一些零碎的記憶又湧入了腦海。
“聽話,好不好,嗯?”
“乖一點,不然會更難受的……”
“弄疼你了,你先原諒我好不好,等你明天好起來再罰我。”
……
她暗罵自己幾聲,迫使自己不再回憶。剛給手機續上命,就看到了吳筱念從早到現在的連環轟炸——
你病好些沒有?
人呢?你說話啊!
那個幫你回複的人又是誰!
她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發現吳筱念昨晚給自己打了很多語音通話,一個接一個,然後她就看到一通拒接信息,并且回複:她睡了。
當時吳筱念是真怕她一個人在外地遇到了什麼事兒,所以又給她打了一個電話,不出意外這個就接通了,但那三十秒他們說了什麼,桑蕪就不得而知了。
吳筱念不是一個喜歡用信息轟炸人的性子,能這麼做,肯定就是找自己有事,她連忙給吳筱念回了個電話。
“喂,師姐。”不開口不知道,一開口桑蕪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如此嘶啞,她解釋着,“我昨晚發燒了,很早就休息了,所以才沒回複的,害你擔心了。”
“你現在好些了嗎?”吳筱念語氣關切。
“嗯,”她應着,“你昨晚找我有事兒嗎?”
“有個電子雜志的主編通過工作室後台聯系我們,說想來了解一下漆藝,我覺得這個機會和平台很好,所以來問問你。”
“可以。”桑蕪看了看日曆,“等我過幾天回去了,就約她見面可以嗎?”
“嗯,可以的,她們目前也還在企劃階段,到時候我們私下了解了解,然後還得挑選一下要拿去的作品。”
“好,辛苦師姐啦。”
對面的人話鋒轉得很快:“你不是說幫朋友問的嗎?”
“哈?”她反應了很久才知道吳筱念在說什麼,“是我自己還沒确認好,所以不敢笃定地回複你,才胡扯出來一個人的。”
“是昨晚那個男人?”吳筱念語氣有些隐隐的欣喜。
“……”事已至此,好像也沒必要瞞着,“嗯。”
吳筱念的直覺很敏銳:“上次你準備了禮物的合作方?不然你怎麼會和一個男人一起在瑞海。”
見她許久沒說話,吳筱念才繼續說:“如果你不介意,我和周澤可以幫你參謀參謀。”
她也挺想仔細跟吳筱念闡述的,但檢索了許多語言,都覺得這件事真是說來話長,就連故事開頭都荒唐離譜。
她揀着重要的事情跟吳筱念說了,吳筱念果然因為自己瞞着所有人胡亂結婚那件事大罵了她一頓。
平複下來,吳筱念才一陣見血地指出了她的問題:“所以你在糾結什麼?”
“我……”
她這樣問,其實桑蕪心裡有許許多多答案,如果自己和仲司硯的相識相遇能正常一點,可能自己也不至于這麼糾結了。
他們之間的關系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
畢竟沒有她,還有千千萬萬人可以和他演這出戲,可自己當時卻隻有這一根救命稻草。
越想,她就覺得越離譜,怎麼有人理發喜歡上托尼,看病喜歡上醫生,但最離譜的始終是她,好像在合作的時候……喜歡上了資方。
而且這個資方還有前未婚妻和白月光。
“昨晚是他在照顧你?”吳筱念平靜問。
其實這個答案她是知道的,畢竟昨晚那句“她睡了”和那通電話傳來的男聲,都讓她大吃一驚。
但結合自家師妹剛剛說她自己病了來看,昨晚應該就是那個男人在照顧她。
“嗯。”答案不言而喻。
“桑桑,看來他對你還可以,所以你才會這麼糾結。”
桑蕪沒有應答,而是聽着吳筱念繼續說:“對你好或許不是愛,但如果他對你特别,應該多少是喜歡的。”
特别嗎?
她将這幾個在腦海裡轉了幾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好像自己從湖城回來開始,兩個人的相處就有些奇怪了。
可她也不知道冒雨來接算不算特别,不知道時刻照顧自己的情緒算不算特别,更不知道徹夜照顧自己算不算特别。
“你隻要确認了自己的想法,就想怎麼做久怎麼做吧,世上沒有那麼多好的結果,卻也沒有那麼多壞的結果。”
電話的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隻是洗漱完的時候,就聽見吳嬸輕輕敲門問詢她醒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