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久,等的姜婉妤手中的暖爐已冷如冰石,才見梓炎收刀歸鞘,将長刀潇灑地扔給了一旁的藍恩。她這才緩步走進練武場。
他倆正好走個撞面,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麼冷的天,怎麼跑出來了?”他快步走到姜婉妤面前,握住她的雙手,那雙冰冷的手,與他自己因練武而滾熱的手掌形成鮮明對比。他瞥了一眼軒窗,鐵青的臉色又沉了幾分,“怎的不去書房等我,反而站在這風口上?”
姜婉妤輕輕抽出雙手,從袖中取出一條細軟的手帕,細心地為梓炎擦去臉上和頸間的汗水,嘴角微微揚起,道:“他們說你今日回來時怒氣沖沖,我這不趕緊來看看,是誰惹了我們的藍将軍。”
梓炎接過手帕,自己擦拭着汗水,同時牽着姜婉妤的手往書房走去。藍恩将刀放好,便悄然退下。梓炎走進盥洗室,一番沖洗後,清爽地走了出來。此時,丫鬟已将飯菜端上桌,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我讓廚房做了幾個清淡小炒,過來時你不在,就讓他們拿下去煨着。”她幫着丫鬟将飯菜擺放在桌子上。
梓炎走過來坐下,心中湧起一股暖意:“讓你費心了!在北地時,多涼的都吃過。我還想着練完武,就回你那對付一口。”
“那怎麼行?這又不是北地。慢些吃!”
梓炎大口吃着,擡頭看到姜婉妤盯着他看,他問:“這般盯着我做什麼?”
“看你心情好像舒緩了些。”
梓炎放下碗筷,長歎一聲,:“今日本以為朝中無甚大事,誰知鐘禦史帶頭參了吏部侍郎謝澤查官不嚴,混亂官場,聚衆□□等罪名。皇上當時臉色就變了。”
“兩大肱股之臣被參,皇上豈能不生氣,然後呢,怎麼處置的?”
梓炎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還能怎麼處置?朝堂大多都是太子門下,一人一句就能把那幾個老禦史給淹死,更何況皇上對太子向來偏信,直接将此事交由太子查辦。這才是真正的混亂官場。”
她輕輕抿了抿嘴唇,歎息道:“看來那幾個禦史大人要有麻煩了。”
梓炎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哪裡用得着‘看來’?當時就有人趁熱打鐵,奏明皇上,說鐘禦史的兒子新歲期間流連花叢,不盡孝道,且查有實證。”
“啊?”
“鐘禦史的兒子在大理寺任職,為人耿直,不善逢迎。因此,一些複雜難辦的案子常常被交到他的手中。這次新歲期間,他之所以去花樓,也是為了查辦一起案子。”
“他既然是為了公事,為何還要遭人诟病?”姜婉妤眉頭緊鎖,話語中帶着無盡的不解與憤慨。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朝堂之上,所有人的嘴都說他的不是,他也隻能辯無可辯了。”
“所以呢?”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道:“所以,皇上震怒之下,罷了鐘禦史兒子的官職,杖責五十,還讓鐘禦史回家教子,再說朝堂的事。”
姜婉妤也很無奈,“能被委以重任的官員,都需要經過皇上審核,加之太子很是得皇上信任,新歲之際,鐘禦史此舉雖正義,但卻忽略了聖意。”說罷,又皺着眉頭,聲音中帶着一絲緊張地問道,“梓炎,禦史們說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手中那名冊有關?”
梓炎點了點頭,目光深邃:“是,鐘禦史也是調查名冊的人員之一。”
“禦史大人尚且如此,梓炎——”
梓炎打斷了她的話,“婉妤,不要勸我後退,北地多年,沙場征戰,我早已不隻是我自己了。我有我的使命,有我的責任。我不會退縮的。”
朝堂皆在太子掌控之中,一個奏本就會丢掉官職,受盡杖刑侮辱,她又怎能不擔心梓炎?他為了名冊九死一生的回到京師,明槍暗箭随時等着他,他仍沒有放棄本心,那她,又有何立場能勸他放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