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妤心中暗歎,從食盒底層取出筆墨紙硯。“父親,既不喜,何必糾纏?母親欲求和離書一封,你便給她吧!”
姜閣老睜開眼,看着這個女兒,“你和她一樣,倔強、自私、不中用,你枉為我姜家女兒。對了,我兒呢?你弟弟呢?他在哪?”
婉妤望着這個提及兒子便眼神放光的父親,言道:“您先寫和離書。”
姜閣老瞪着這個膽敢威脅他的女兒,繼而低下頭快速寫好和離書。婉妤取過和離書,折好收入袖中。她剛往外邁一步,姜閣老急問:“我兒在哪?”
婉妤頓了頓,并未理會他,徑自走出牢門。姜閣老踉跄撲上,雙手緊握牢門,狀似懇求地問道:“他還活着嗎?”
婉妤回望他,“昭獄審訊劉青時,供出了一個略通醫術的假道士。當年你于外縣赴任被綁,所看的郎中,便是其兄長。實則,你那次高燒兩日不退,已傷根本,此後,再無子嗣之緣。”
這個一生都在求子的男人愣住了,瞪大雙眼,張口欲言又止,不可置信地望着婉妤。
姜婉妤深福一禮,轉身快步離去。
姜閣老跪于地,不斷拍打着木欄,回首将桌案上的東西盡數掃落于地,又拍打桌案。見到地上的釀豆腐,竟趴下撿起來吃,宛如瘋子一樣。
婉妤走出昭獄,梓炎已然伫立不遠處,眸光溫柔以待。她跑過去,梓炎張開雙臂,婉妤直接撲到他寬廣的大氅下,側耳聽着他胸膛内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良久,她說:“梓炎,陪我去個地方。”
“好!”
兩人來到天甯寺,去供奉婉妤母親的靈牌前,兩人跪下,婉妤将和離書展開,投入火盆之中,“母親,這是他給您寫下的和離書,您就此自由了。”
梓炎向婉妤的母親承諾,“嶽母大人,您放心,小婿定會替您照顧好婉妤,再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
婉妤彎唇,俏皮道:“母親,您可聽到了,他若待我不好,您可得替我收拾他。”
梓炎連忙再表決心,神色莊重:“嶽母,小婿萬萬不敢。”
二人起身後,婉妤将母親的骨灰抱走,和梓炎一起來到後山,将骨灰一捧捧灑向天際。
這是母親的遺願,也是她回京師要完成的事情,如今,總算完成了。
回到香宜坊後院時,聽到裡面熱火朝天的,原是藍恩帶着竹沁和詩雯回來了。
竹沁一見婉妤,飛奔過來,一把摟住婉妤,“小姐,總算見到你了,你可吓死我了。”
元詩雯亦走近,“是啊,我都擔心壞了,生怕無法向藍将軍交代。”
婉妤嫣然一笑,安撫着,“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外頭風涼,幾個人熱熱鬧鬧地進屋了。
未及一月,皇上駕崩,三皇子登基為帝。藍梓炎受封總兵,鎮守北地。
三月初春,桃花絢爛,香氣襲人。藍梓炎、姜婉妤、元詩雯、樓老二、竹沁、藍恩六人,在歡聲笑語中前往北地述職。
藍梓炎、藍恩和樓老二負責守衛北地安危,保一方安甯,百姓們就此過上了長達數十年安居樂業的生活。元詩雯的鋪子在北地如火如荼,三人将香料帶入北地,改善了百姓們枯燥的生活,将香料應用于日常生活中,增添無限樂趣。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總兵府後花園錦鯉池畔,婉妤身着輕薄花鳥方領對襟半袖補服,指揮若定:“來了來了,快!哎呀,跑了跑了,都怪你,你倒是動一動啊!”她皺眉,跺着腳,努着嘴抱怨着。
梓炎無奈苦笑,手持魚竿,任由婉妤指揮垂釣,“你别喊,都讓你吓跑了,釣魚需要安靜。”
婉妤瞪他,“我何時喊了,我是在告訴你,不感謝我還吼我。”
梓炎無語,“冤枉,我哪有吼你,就是正常說話。”
婉妤生氣地将頭轉向一旁,“這就不耐煩了?不玩了,不釣了。”說罷,往院子裡走去。
梓炎暗自嘀咕:“本來錦鯉也不能吃。”這可是他去年花重金買來給婉妤過生辰用的,結果這妮子愛上了垂釣,不,是她愛上了梓炎垂釣的樣子。弄得這個在外大刀闊斧的将軍,回府後竟挽起袖子來垂釣。
他放下釣竿,連忙起身去追,賠笑道:“好了好了,是我錯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可好?”
婉妤坐在樹下的躺椅上,昂首傲嬌,“吃什麼?”
梓炎躬身道:“城裡新開了一家江南酒樓,據說醉鴨很是入味,我請你。”見婉妤不語,他一把将其抱起,穿過花海,向府門行去。
“你請我,錢從何來?”
“我的月奉啊!”
“瞎說,你月奉都在我手呢!”
“那便是我一文一文攢下的。”
“撒謊,那能攢出去酒樓的錢?”
“能,我藍梓炎是誰呀!”
“是誰呀?”
“是姜婉妤的心上人。”
“啊——不對,重說!”
“是姜婉妤的愛慕者。”
“不對,藍梓炎,再給你一次機會。”
“是......是陪姜婉妤一生一世的人,不,是生生世世。”
“說到做到啊!”
“婉妤,今天是什麼節?”
“啊?”
“今天是端午節。”
......
—正文完—
窗外,寒酥輕舞,冬去春來。
然而,屬于她們的故事,到此并未結束,反而如同長河漫漫,還有無數個日夜更疊。
人這一生,或許起伏跌宕才是常态。但她們,始終都能夠清醒樂觀、豁達無畏,無論風雨如何變換,都會手握彼此,誓不言棄。
願,你我如是。
綠暗汀洲三月暮,落花風靜帆收,我們不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