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并不為難确是格外奇怪。直到第三日上,遇到了瑞王妃之請。離去之際,那小厮再奉上金錠子,還道:“明日不必了。”
薏霜不解的問:“叫奴家于此彈琴的是誰?小哥可知?”
“不知。隻知是一客人罷了。客人樣貌,小的無權透露。隻稱薏霜姑娘之琴,感人肺腑,也想密友得聞。僅此而已。”那小厮回着,頭一直低低的。仿佛這雅墨軒的小厮,皆是如此。從不曾與任何一位客人對視,也不問分毫。甚至那感覺,隻能瞧見客人腳尖。樣貌衣着都不似能窺見一般。
薏霜坐轎子回到拂柳院。卻是紅三娘于花廳之中,笑意盈盈的聽着若弗彈奏琵琶。
“回來了?”
“是。三娘今日好雅興呀。”薏霜說着便要上樓。
“薏霜姑娘,東家有請。”紅三娘說着。卻是并未看向薏霜,而是依舊看着若弗點頭。
若弗的琵琶之聲,再次響起。紅三娘的頭随着琵琶之音輕輕晃動。
薏霜疑惑,還未等問,紅三娘又道:“回屋即可。東家在候着姑娘呢。”
薏霜回到自己屋中。果真看到窗前一個男子身影,負手而立,後背朝這邊而立。而屋中一切,皆是同自己離開時一樣,至少看上去是分毫未動。小聲叫了句:“東家?”
“嗯。見到了?”一個略有些疲憊,卻是低沉有力的聲音說道。
薏霜艱難的吞咽了兩口。感覺周身都很冷。咬了咬牙說道:“東家到底是何人?那......奴家今日結識之人,可是......實打實的一位貴人。”薏霜說完,把手中拿着的匣子放在一旁。
“瑞王妃。豈是貴人了得。”那男子輕笑,看着窗外,說道。此刻的花街上,行走之人很少。
“東家。奴家不過一尋常女子。實難當重任。奴家想離開了。”薏霜說着,放下了琴在房中的矮桌之上。
“無妨,我應過,随時可走。外頭天地開闊,何必拘泥過往之事。”所謂東家道。
“東家。拂柳院身份所限,數十女子皆是性命。您到底意欲何為?三月前,薏霜見那知己,是偶然嗎?可今日又得一知己。知己一生難遇,可薏霜何德何能,短短時日,接連遇到。今日知己為瑞王妃,那姑娘,是誰?東家可知那姑娘?若不是她先聽聞之,想必瑞王妃,便也聽不到奴家琴音吧。”薏霜幾句點出。
“她是誰,不打緊。重要的是知道,你是誰。”那男子回轉過身,逆着光線晃在臉上,什麼都瞧不真切。
“我是誰?”薏霜喃喃重複了一句。
“還記得為何進了拂柳院嗎?”男子問着。
“記得。冤屈難平,非死不休。”薏霜道。
“你隻需正常行事,正常與瑞王妃相交。不必做旁的。若是需你盡力,自會知會于你。”男子說完,從腰帶中拿出一個牌子,遞到薏霜眼前。
薏霜接過,看了一眼,一下沒拿住,掉了下去。特殊材質的令牌,一下掉落在琴上。崩裂了兩個琴弦。那男子拿起令牌,并說道:“同我來。”說完去門邊挂上門栓。
薏霜瞧見,不覺緊張,後退半步。
男子并不做理會,走到裡側,掀起床上被褥。朝着床闆有規律的敲了幾下,那厚重的床闆便能翻開。下頭是一個黑暗的通道,一直向下。薏霜驚訝不已,已經在此多年。從不知這拂柳院還有通道。想了想自己這般身子,已經無所可懼,便跟着下去。卻是看到了别有洞天。
其下是另一個世界,通亮異常。卻是同拂柳院的景象格格不入。反而像是私塾。是的,私塾,這是薏霜的第一印象。
好些人在書寫整理。跟随東家前行。震驚之餘,東家又拿給薏霜一個本子。薏霜向後翻閱,卻是更加震驚。最後留下的字迹,其上日期便是今日。
上寫:辰時三刻,通幽閣。一主瑞王正妃,二仆常府陪嫁沐菊、芷蘭。門外瑞王府門房秦三侍。
辰時五刻,瑞王妃聞曲潸然淚下。然道:“無事。隻是這曲調婉轉,惹人神傷。似有惆怅苦楚難平,一曲可堪情動京城。定是一位奇女子。秦三,去尋尋那彈琴之人。若是方便可否一見,若是不便,也不可強求。”
薏霜面紗之的雙唇忍不住顫抖。繼續向左側行裡之間看去。
打從進門,其後所言皆是一字不差均在其上。而她離開後......
上寫:秦三跟着薏霜其後探查,後回報言:“主子,那位姑娘,是樓上曲流觞雅房的客人邀請來助興的。客人早走,隻知是位男子。方才那曲,是那姑娘被樓下客人刁難,才又彈奏一曲。奴才已讓街上的兄弟跟着她的轎子了。”
瑞王妃道:“客人無妨。隻查查薏霜姑娘在哪裡謀差事。是雅非雅?”
秦三應着。
常苒又道:“明兒再找旁人去探一探,你已經不适合去了。能找到對路子的人嗎?可别漏了馬腳。”
秦三嘴角微微一動。低着頭說道:“是。小的明日回報。”
薏霜閉上眼睛緩了好一陣。拿着本子的手也抖了幾抖。自己真還能,随時離開嗎?光憑知道這拂柳院有地下之地,知道這個冊子,知道瑞王妃言行有人記錄,真能平安離開京城嗎?
樓下花亭中,紅三娘一聲歎息。
若弗止住琵琶之音說道:“三娘日後若是想若弗之音。盡可召回。”
“做咱們這行,能去做個正經娘子,已經是好出路了。去吧,再也别回頭了。”紅三娘說着,看了看樓上。“不用挂心,今兒你贖身,明兒薏霜就頂了你的位置。明兒,我就改聽琴了。”
“她......能成嗎?雖是她的做派同這的不同。可那位貴人,打小便是聰慧之人。我的姐姐,若柳可是教習過那貴人舞蹈的。是個有主意有主見的。”若弗秀眉微蹙。
“成不成,都是她了。已經行事,不可悔已。正好薏霜還不曾參加花魁賽。明兒我就叫她湊個人頭。旁人見了也新鮮,這樣便也成了。再彈兩首吧。周夫人。”紅三娘說着,閉上了眼睛。
雲散卻隻講到薏霜回到拂柳院見到紅三娘在聽琵琶時,便止住了。
“師傅并未知無不言,難不成是不願教授學生了?您隻說了您如何布局,如何讓我們相識。且您選這個日子當真的好,那時亦柔正在京城,正在我的府上。是以,就算薏霜提早告知于我,我也隻會更加确認是亦柔罷了。且拂柳院是你從前被判進去的院子,早已多年過,我當時卻未曾想到。那這般說來,拂柳院亦是暗影之所?”見雲散笑着,隻差點頭應允時。常苒輕輕搖頭。“你不該這般不謹慎講于我聽的,你刻意講這局是想隐藏什麼,你們不可能将一切交于不可靠之地。雅墨軒才是你們根據地。雅墨軒去年出過兩件案子。都是你們做下的。你們也在去除異己。當今聖上說太傅結黨,也并非空穴來風。你們一直在打着簡家名義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