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瞳孔内倒映着課室的一桌一椅。
黃棕色的桌子上沾着打進來的雨水,墨綠的黑闆借着淡光,暗自發亮。一截半截的粉筆頭,她曾經收拾過無數次。後面的儲物櫃,每周都有她要組織整理的任務。
這個地方,有太多的回憶。
她的眼裡融進淚水,如繃不住的弦,忽然被扯斷。
她走向史一航的位置,仔細的,小心的,如獲珍寶般,撫摸着冰滑的桌面。
心裡泛起陣陣抽痛。
*
擁擠的過道上,男孩意氣風發,兩個肩膀來回兜拉着球,抛給同伴,打回牆上,樂此不疲。
人群來往,她抱着作業,貼着牆走。她知道的,憑自己并不出色的樣貌,平凡的家庭背景,即使是相處了半年的同班同學,也引不起他的注意。
在男孩擦身而過的時候,她走上前去,一張張薄薄的作業本劃過夏季蟬鳴的天際,灑落在地。
“唉!對不起對不起!”男孩晃了神。“怎麼還撞到人了,不好意思啊同學。”同行的人彎身撿作業本。
男孩比她高一個腦袋,皮膚很白,一雙琥珀色的瞳孔宛如藝術品般精美,他愛打籃球,身體健碩,是她體驗青澀單戀的第一個幻想對象。
眼前的人愣了愣,發現面前的人是同班同學,不安地撓着後腦勺,咧着嘴笑“唉!班長。怎麼是你。”
熾熱的夏風穿入心間,男孩這一刻的駐足,對她而言,已成為了永恒的存在。
或許,終歸是她太貪婪了,縱使她知道世界上還有千千萬萬的人願意為她駐足,可她心裡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如果說,僅她走不進史一航世界,那也就此作罷。
可姜頓不一樣,史一航對姜頓總是特殊對待。
打完籃球賽的時候,明明她也有拿水,可他隻會拿走姜頓手上的水。
過六一時,明明大夥每人隻能有一根冰棍,姜頓愛吃,還是願意把自己那根分給姜頓。
又或者是經常性的,接受姜頓的脾氣,屈尊求和。
姜頓家室好,人杏眉大眼,身材恰到好處的瘦,無論是穿着夏季還是冬季的校服,都穿出了十分貴氣的模樣。
她從城堡中來,自然所有好的都是她的。
可自己不同,自己隻配一輩子待在小平房裡,接受着父母口中的高等教育,接受着表妹乞丐般的恩惠。
這兒有奢華,有朋友,有太多她得不到的東西。
既然無法得到,那為什麼不讓它們消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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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拎起空無一物的書包,從後門離開。她決定回到現場,回到那個讓她窒息釋放的地方。
器材室已被圍上了封條,她站在姜頓那天的位置上,漠視着眼前的一切。
“人是你殺的吧?”何月回頭,神色暗淡了下去,變回了以前知書達理的某樣。
周寅穿着黑色高領皮夾克,短窄的夾克下,一對黑色牛仔褲将他的腿襯的修長。他揚着腦袋,并沒有正視她。
“殺人兇手在完成謀殺後,重返作案現場,為了獲取那點所謂的…”周寅拉長聲調,像法官在宣判最後的結果。
“成就感。”
何月當即否決“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周寅感到好笑,他站起身來,目光打量着眼前的殺人兇手。
她穿着一身素淨的校服,留着一頭齊肩的短發,黑框眼鏡下,是早已抑制不住的邪惡。
男人站在那天她的位置上,整幅身子逆着光。
何月終于看清了男人的樣貌,他就是那天,跳出來多嘴喊話的人。
*
一周前的某個下午,周寅剛畫完畫躲在草叢裡小憩,就聽到有人在說話。
他沒有愛偷聽别人說話的習慣,本來想受着耳根被叨擾一下就算了,但他聽到了姜頓的名字,困意便瞬間消散了。
短發女孩跟一個打扮新潮的長發女孩說話。
何月拉着西子“你就幫我這次吧!我已經解決好所有的監控。隻要你願意幫我做不在場證明,警察拿不了我怎麼樣的。”
西子花容失色,她心裡很清楚,這樣自己就成為了幫兇“就為了一個男人,你親手殺害了同學,還要我幫着嫁禍給其他人。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何月,你已經不是我當時認識的好姐姐了。”
西子一步步的往後退,眼前的人,已經是殺了人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