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開周寅,點頭。周寅扭身留下背影,他整個人背光往出口走,朝姜頓招手,留下話“錢還給他了,讓他别教我做事,他還不夠格。”
姜頓的淚奪眶而出,似乎又回到銀杏樹下初見的那天,少年意氣風發,桀骜不馴,隻需一面,姜頓便能為他持續心動。
十八歲這片天地,浩蕩長存,遼闊無垠,姜頓站在中央,時常迷失方向。不過如今她已鼓足勇氣,并且确定肯定堅定了前方就是她要選擇的路,她提起裙子,往前勇敢的走去。如同剛才的日出,她相信,憑她的力量,一定能在自己的天地染出具有影響力的橙紅色。
台下,姜頓見到了雲桉和她的指導老師,她的指導老師約莫六十來歲,一身黑色唐裝,見到她打招呼,伶着帽子朝她微微示意。
轉了一大圈才看到墨霄,李茉推着他,他坐在輪椅上,神色比往日差了不少。姜頓走過去“師傅,你怎麼坐輪椅上了。”
墨霄白了她一眼,用左手拿着的拐杖敲她“你想讓我們兩個老家夥暈在這地嗎?一個聯系方式也不留,怎麼找你,這地方那麼大。周寅那臭小子…”
姜頓自知理虧,試圖萌混過關,李茉笑着回她“你師父最近風濕犯的嚴重,不得不坐輪椅。”
姜頓搖頭,不得不感慨“師傅,不得不服老。”
“你少給我扯東扯西,你還欠我一盤象棋。”姜頓繞到李茉身後,躲着他的棍棒,“你這老頭,真是頑劣。”
事實上姜頓還是有顧慮,墨霄快七十來歲,沒有妻女,晚年生活病痛伴随,肯定要用一大筆錢。不知道墨霄怎麼規劃他晚年的路,隻希望那天晚點來,讓這個嘴硬的老頭享受多一點閑适的時刻。
決賽現場寫作是全命題,要求選手描述一副珍藏心底的美好場景。在跟墨霄的短暫溝通後,她就開始了自己的寫作。姜頓的場景描述并不複雜,摒棄了以往太過于繁瑣高大的辭藻堆疊,反而用簡單的語句,盡可能地把内心的感受寫出來。
她依舊堅持着她現實主義的理念,描繪了她眼底下早晨集市中的勞動者辛勤工作的場景。郁郁蔥蔥的油麥菜後,是滿頭白發老奶奶在吆喝,街頭的老爺爺,提着扁擔,被太陽曬得發棕的臂膀上,已經刻下了常年挑扁擔留下的印子。他們一份努力一份收獲,用最簡單最幹淨的賺錢方式撐起一個個的家庭。
兩個小時後,姜頓将作品交了上去。在這兩個小時裡,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專注,都要暢快。在紙上,她的思想得以馳騁,靈魂得以慰藉,夢想得到雛形。
在去洗手間的時候,還碰上了雲桉,兩個人聊着比賽的事,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就撞到了一個抱着文件夾的女生,她正要往裡頭走。
那女生戴着一副黑框眼睛,工牌挂在胸前,看上去像是姜頓這個年齡的人。她走路着急,就那麼直接撞上了姜頓。
文件夾裡的一份文件瞬間掉落。
女生驚呼“我的文件!”
姜頓和雲桉都還沒說什麼,她便罵罵咧咧起來“你們兩個沒長眼睛嗎?那麼大個活人都看不見。”
姜頓火一下就上來,“都說藍台是國内數一數二的娛樂台,書藝杯”的比賽要在這兒直播,她的刻闆觀念就認為在這種大型的娛樂台裡,職工素質肯定也是一流,沒想到這麼快就打破觀念。
雲桉拉着姜頓“算了吧,别跟她計較。”
可姜頓偏偏就是那種硬茬,她上前踩住那份稿紙,“明明是你撞到了我,現在請你,跟我道歉。”
那女生上下打量着雲桉,又打量了她一眼,或許是看她穿着,根本不是什麼富人,便也硬氣起來“要是這文件送遲了耽誤了事,你是有幾百個腦袋都不夠賠。”
姜頓給她的話氣笑了,掃了眼她的工牌,一下就握住她的手“你以為我吃素的?把你的帶教導師叫出來,我高低讓她評判一下誰對誰錯,順便讓她好好教教手下。”
話沒講完,走廊盡頭就看到了一個女人,很标準的一身職場裝扮,紫色的包臀裙讓她更搖曳生姿,高跟踩在地毯上,聲音清脆,又帶着鋒利性。
姜頓還沒看清那頭人的臉,就聽見她的聲音“姜頓?!”
女人走過來,先是朝雲桉和姜頓示意,又親切地拉起姜頓的手,那雙手在姜頓手上輕輕拍呀拍,不知道的以為姜頓跟她關系有多近。
“傻啦?”
姜頓還沒傻,這實習生先傻了,嘴裡念叨着“谷總..總監。”畢竟隻是想轉正混口飯吃,沒想到這兒卧虎藏龍,就連一個穿的随随便便的路人也是總監的相識。
雲桉向姜頓示意“藍台都市頻道的谷俞總監,你不認識?”雲桉也好奇,明明這谷總那麼熱情,姜頓卻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她們到底什麼關系。
那手還是沒放下姜頓的手,隻是繼續說“上次校運會的時候去過你們班參加家長賽的,何月的姑姑。”
就在那說出何月的一秒鐘裡,姜頓感受到了對面人的手掌在用力,五個手指甲都在往她手心裡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