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此言一出,衆人都愣了。
趙兵馬使遲疑道:“這,這是不是太倉促了?”
過六禮少說也得大半年呢!
他倒是沒看出來,原來都督還挺猴急的!
然而下一刻,安祿山卻道:“明日我派下人擡一頂小轎子過去接,還是你們自己把人送過來?”
聞言,趙兵馬使當即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安祿山。
“荒唐!”安母一拍桌子,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趙兵馬使是要把自家妹妹嫁給你做正妻的!你怎敢以納妾之禮待人家?!”
而趙兵馬使的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紅。
安父連忙打圓場道:“哎呀祿山肯定是想錯了!你和趙兵馬使都消消氣,消消氣!”
末了,他又看向安祿山:“你這孩子怎麼想的,趙家在營州也是頗有臉面的人家了,人家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怎麼可能做你的妾?”
“人家嫁給你必然是要做正妻的!”
此言一出,趙兵馬使的臉色這才緩和了幾分。
而安祿山隻覺得好笑。
大家閨秀?
勉強配給他提鞋!
況且他姓趙的今兒個既然敢來虎穴探這個虎口,那這個鞋,他是提也得提,不提也得提!
這般想着,安祿山略微擡眸看着對方,那本就面色不善的臉上頃刻間浮現出了冰冷的笑意。
他從座位上直起身,緩緩來到對方的身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趙兵馬使。”
聽到這個稱謂,趙兵馬使的心間猛地一沉。
從今日都督回來開始,便未曾喊過自己一句“九郎”,可見對方根本就沒有消氣!
那這婚事,都督他... ...
“我給你三個選擇。”安祿山俯下身,那雙森寒的眼眸直視着對方的雙眼。
“第一,明日讓我見到你的妹妹,你自己用小轎子送過來。”
“第二,今日之内,你把自己的官袍交還到都督府,從此在營州境内銷聲匿迹。”
“第三,若是你自己不願銷聲匿迹... ...”
說到此,安祿山沒有再言語,而是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臉。
而趙兵馬使幾乎是全身一軟,整個人都癱倒在了椅子上。
這第三是什麼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
若是你自己不願,那我就幫你銷聲匿迹。
并且是永遠的。
他的直覺果真沒有錯,都督他,從一開始就動了殺心。
可是他,意識得實在是太晚了。
安父呆呆地站在一旁,他完全沒料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安母登時拍桌而起,大叫道:“孽子而敢!”
因這一喊,安父也堪堪回過神來,跟着妻子一起罵道:“安祿山你個混帳!”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你娘給你定的是正妻,正妻!!!”
“你怎麼敢指妻為妾的!”
這個混帳,不僅讓自己收的禮打了水漂,自己反而還得好聲好氣地去跟人家賠禮道歉,以免結仇。
更重要的是,他是當着外人的面打自己的臉呢!!!
聞言,安祿山卻低低地笑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安父,淡漠的目光落到後者的身上,仿佛在看一隻蝼蟻。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教訓我?”
安父的一張老臉漲得通紅,無能狂怒着:“我是你繼父!”
“我也在納悶呢。”安祿山微微歎了口氣,“你從前也不傻啊。”
末了,他又漫不經心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低頭抿了口茶。
“怎麼現在居然能傻到,你覺得自己仗着是我繼父的身份,就能騎到我頭上?”
“你!”安父瞧見對方這副不屑一顧的模樣,氣得全身都在顫抖,哆哆嗦嗦地指着他,“大唐律法,不孝不悌,輕則笞四十,重則杖八十,你既為營州都督,難道會不知道?!”
然後安祿山聞言,卻是開始仰頭大笑了起來。
整個屋内響徹着他連綿不絕的笑聲。
“你,你什麼意思!”安父瞪着安祿山。
最後安祿山笑得都肚子疼了,才勉強止住笑意,他擡起手揉了揉臉上笑得抽筋的肌肉,慢悠悠道:“安延偃,你要把這個事上報官府嗎?”
這般說着,他緩緩地擡起頭看向安父,那雙幽深的眼眸中充滿了無盡的嘲諷。
“在我的地盤,來我的都督府,狀告我不孝?”
此言一出,安父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 ...是啊,他怎麼就給忘了。
這整個營州如今都是繼子的,自己現在是在對方手底下讨生活,而對方若是想要堵住自己的嘴,簡直輕而易舉。
哪怕是把自己無聲無息地做掉,憑借對方的勢力,這也根本不算難事。
而對方也真的有理由這麼做——
畢竟自己扪心自問,那過去的十年裡,對方在自己家裡過得甚至連奴隸都不如。
想到此,安父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
安祿山冷冷地看着對方驚恐的模樣,忽地想起了什麼。
這事倒是提醒他了,盡管如今自己已經把營州的大部分勢力都攥在了手裡,可流言和名聲這種東西,有時候無用,有時候卻足以在關鍵時刻成為摧毀一個人的殺手锏。
他需要杜絕今日的這場談話洩露出去,被有心人利用。
安祿山說着看向李豬兒:“你去把孫孝哲喊來,讓親兵隊在外邊候着。”
他的親兵隊是自己一手調教提拔的,幾乎等同于他的私兵,不出兵時就分布在他的府邸四周,護衛宅邸。
此言一出,趙兵馬使那癱軟的全身直接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他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顫抖着道:“都,都督... ...”
安都督的親兵隊直屬于都督自己,除了都督本人,幾乎從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因此都督府的其他同僚可能不太清楚孫孝哲是誰。
可是他和都督關系匪淺,不僅知道孫孝哲是都督的親兵隊隊長,更知道孫隊性情殘忍,嗜血嗜殺!
現如今都督把孫隊叫過來,不會是要把自己滅口吧!
想到此,趙兵馬使當即就跪了下來:“求都督饒命啊!”
“下官一時犯糊塗,利欲熏心,求都督饒了下官這一次吧!”
他說着膝行上前,抓住安祿山衣袍的下擺,眼淚縱橫道:“都,都督!都督若是喜歡舍妹,下官明日便将她送來,要打要罵随都督喜歡!”
随後他躬身長拜,額頭在地上磕出了悶響。
“求都督看在舍妹入貴府為妾的份上,饒下官一命吧!”
安祿山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是,是!”趙兵馬使忙不疊道,“都督青年才俊、光風霁月,舍妹哪裡配得上能做都督的正妻?能給都督做個灑掃的姬妾便是她的榮幸!”
安祿山聞言冷笑了一聲,俯身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緩緩道:“明日若是見不到你的親妹妹,我不介意親自幫你銷聲匿迹。”
說罷,安祿山松開手,嫌惡地踹了一腳面前這個趴在他的腳邊,宛若一條野狗一般狼狽的男人。
“滾出去。”
趙兵馬使連忙應了聲,匆匆抹掉臉上的淚水,轉過身朝着門外奪路而逃。
跌坐在地上的安父望着趙兵馬使狼狽鼠竄的背影,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湧起了一股寒意。
他此時此刻終于意識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權勢滔天,威風凜凜,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任人打罵的少年了。
這個繼子從小時候起就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不然也不會動辄遭到打罵。
自己真是被錢财利益迷暈了眼,才會想着用繼父的身份來欺壓他的吧!
想通一切的安父全身都在顫抖,眼見着對方往自己這邊看來,他勉強從地上爬起來,那張驚恐的臉上努力擠出了一副讨好谄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