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甯說到嘴邊的話沒了聲音。她愣愣地松開魏阡,眼神呆滞,受驚的樣子讓人不由心軟。
她看見魏阡把她的包挂起來,他洗淨手,把飯菜端出來。
“餓了吧,先吃飯。”
盡管他臉上挂着笑,氣氛卻沉默凝重。
韶甯僵在原地,她腳步動了動,回頭之時看見門把手扭動了一下,門被徹底鎖死了,她又被關起來了。
“怎麼了?”他明知故問,鳳眼掃過韶甯,她臉上的表情很精彩。
“還不來,飯就冷了。”魏阡溫聲說。
魏阡生氣的時候和燕祯不一樣,燕祯暴躁炸毛且好哄,而她眼前的魏阡臉上沒有生氣,語氣溫和,布好菜喊韶甯過來吃飯。
韶甯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還不如直接發瘋。
她移到飯桌邊,今天的菜品豐盛,魏阡嘗試了幾道新菜,賣相很不錯。
他細緻挑了魚刺,把魚肉夾到韶甯碗裡。
“你昨天說想吃魚,嘗嘗看。”
她沒有吃,把魏阡夾過來的其他魚肉扒到一邊,吃了兩口白米飯。
“不喜歡這個味道嗎?抱歉,我下次換一個口味。”他略有失神,然後調整好表情,若無其事地說。
“不是不喜歡它。”韶甯用筷子戳着米飯,“魏阡,我不喜歡這裡。”
他維持的笑容頃刻消失。
魏阡放下筷子,冷下來的面色凜如霜雪,“是你不喜歡這裡,還是你不喜歡我,隻喜歡那個江家的天師嗎?”
他什麼都知道了。
韶甯沒有隐瞞的必要,她言簡意赅,直接把什麼都說了。
“我就想離開,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起碼起因是為了渡氣,可能以後會變吧。”
她向下瞥的唇角流露出幾分難過,韶甯軟了聲音,她的心情低到谷底。“魏阡,我真的想離開。”
“我想回去。很多人都在等我回去,我不能隻陪着你一個人。”
“我們兩個不太合适。我們沒有結果,你一意孤行,得到隻能是一場空。”韶甯不是在為自己開脫,她清楚自己的爛脾性。
魏阡的眼睛平靜無波,他在稱述一件簡單的事情。“是,我明知故犯。”
韶甯無言。
她再加了一把火,韶甯實話實話,盡管聲若蚊蠅,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到了魏阡耳中。
她不太熟練地安撫随時會大開殺戒的鬼怪,“就像現在,你接受不了我的壞脾性。你今天也看見了,我經常犯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肯定受不了我的。”
“至于我,我沒辦法和你的想法共鳴,我無法忍受一直待在幻境裡面的生活,因為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假的、自欺欺人。如果你實在生氣,你打我罵我吧,把我打得半死不活再丢出去。我們好聚好散,可以嗎?”
隔着飯菜蒸騰的霧氣,韶甯看見他的眼睛慢慢地紅了一圈,幾乎要掉下淚來。
“你是不是很讨厭我?”他問。
韶甯搖搖頭。“我不讨厭你。”
在魏阡眼睛燃起亮色的瞬間,她錯開和他的視線,“也不會喜歡這樣的你。”
房間倏爾靜下來。
魏阡沒有再動筷子,卻覺得有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他一刹間被剝奪了語言功能,不知道回答她什麼好。
是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幻境由自己控制,韶甯喜不喜歡都無所謂。隻要她人在就好了,他不會放過她的。
或者是,生氣地質問她,為什麼又騙他,要跑去偷偷地找天師?
他能不能壞透了底,幹脆用别人的性命脅迫她,要挾韶甯留下來?
還是,放過她,還她自由,成全她?
魏阡想說的話太多了,既想要韶甯陪在身邊,又想要她如願以償。
說來說去,他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毫無道理地處在劣勢地位,任她奚落。
魏阡沒有接受過正常人的教育,生前一味地複仇,許多事情他也說不清楚對錯。
更何況,在他和她組建的畸形關系裡,不是誰對誰有理。
“對不起。”他一垂眸,眼淚毫無察覺地掉了下來。“我再也不跟蹤你了。”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改。你留下來就好。”
“不,我們不說這個了。”
看見韶甯懊惱的表情,魏阡改了口,他擡頭仰望她,眼裡燃起希冀的光,滿懷希望地對她說:
“你繼續騙我吧,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就和之前那樣過日子好不好,我不問你什麼時候走了,你去找他吧。我不會跟蹤你的,我就在家裡等你回來。”
聽見他道歉,犯錯的韶甯吓得六神無主,她擺擺手,突然發現自己從未真正地認識魏阡。
他的反應實在出乎意料。
“不,不。你因為這個道歉幹什麼,我說的不是這個,我隻是想離開,沒讓你為了這個道歉……”
她翻來覆去地都解釋不通,韶甯覺得她和魏阡有代溝,語無倫次地進行無效溝通。
“算了,”
反正魏阡已經知道了所有事情,韶甯沒多的可以解釋了。
她已經把自己的訴求說得很明确,也不清楚魏阡現在哭着求她、等一下會不會像上次一樣發瘋殺人,得先提醒江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