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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遷沒說話。
風燃對監聽失去了耐心跟興趣,沈時遷一直都很讓人琢磨不透,不近人情,古怪又執拗,他自己所堅守的大義偶爾會與帝國所希望的方向背道而馳,比如在帝國千方百計想活捉她的時候毫不猶豫開槍射殺她,風燃不覺得他會是那種遵循别人給出的選擇而行動的人。
在沈時遷家裡見到西森的時候,風燃就微妙地查覺到不太對勁,因為她明确地向沈時遷表示過她不喜歡西森,即使他們是關系更為親密的朋友也沒必要特意挑她在家的時候邀請來家裡做客,于是她回房間之後稍微調查了一下不速之客的來意,監聽控制了西森的終端偷聽他們的談話。
對于成為Enigma這件事,風燃其實到現在實感還不是很強,早知道之前的一個随手标記會留下這種隐患她當時就該直接給沈時遷來兩針強效抑制劑痛死他得了。
隻是她前世有分化成Enigma嗎?好像沒有,她18歲的二次分化度過得好像很模糊,因為忙于應付考試,所以沒什麼記憶也沒什麼實感。
風燃打開空間紐扣,從藥箱裡找出一支粉白色的藥劑,在光下盯着流動的液體看了一會兒才緩慢地拔開橡膠塞。
如果可以真不想用這個。
用弗蘭信息素做出來的特效易感期催發劑。
自從想起前世跟羅勒互相糾纏的痛苦經曆之後,風燃開始反感用信息素入藥這個想法,即使對象換成弗蘭她也會不好受,弗蘭給了她一堆雜七雜八的像魔術道具一樣的效果藥劑,說都是他以前做的,關鍵時候能用到,傻笑着一筆帶過了他用自己信息素做藥的初衷。
藥劑的味道偏腥甜,想到自己的體質與抗藥性,風燃又喝了一支,才終于感受到身體有些微微發熱暖和起來了。
但Alpha易感期應該是怎樣?風燃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又覺得有些太平靜了,最後又拿了一支催發劑抽進注射器裡在靠近腺體的地方打了進去。
果然這具身體也不肯接受Omega的信息素,疼痛襲來讓風燃差點抖掉注射器,但好在藥效發揮得似乎很好,呼出一口濁氣都像是熱得在發燒一樣,甚至對信息素的感知敏銳度都下降了。
暴風雪一樣狂亂的寒冷,如同冰河湧動,向四處蔓延襲擊,酒精剝奪理智,剝奪呼吸,強行擊碎感官,像是要不容置喙地毀滅世界一般的信息素暴動。
西森剛聞到的時候就跟沈時遷一起起身,但太過強勢的威壓讓他剛起身就直接猛地摔倒在地上,像是被壓了千斤重擔在身上,看着沈時遷匆忙離開的身影,他覺得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想罵髒話。
沈時遷當然也不好受,跟以往因為契合度陷入假性發情的情況不同,風燃這次的信息素狂亂又暴躁,無差别攜帶着攻擊性,沈時遷艱難地頭重腳輕地走到她房間門口,感覺肺裡都是冰碴子。
他擡手敲了敲門,聲音格外幹澀:“燃燃,你還好嗎?”
風燃正忙着在衛生間狼狽地洗鼻血,因為藥效有點越來越烈了,正告誡自己保持平常心保持最後底線,根本聽不見沈時遷那點動靜。
弗蘭這家夥補陽的藥物放這麼多是瘋了吧,腺體一邊發痛發脹往外洩信息素就算了,一回過神她來居然還流鼻血了。
等風燃終于止住了鼻血,一扭頭沈時遷扶着牆在衛生間門外費力地看着她。
有點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風燃本身隻是想用易感期加深他們對自己是Alpha的認知印象,順便躲避所謂的性别檢查而已,但是現在,她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風燃的臉很紅,呼吸也很亂,右手緊緊抓着水池的邊緣,剛換上的休閑服袖口跟領口都濕了一片,還有些被洇開的血迹。
“對不起,我……我易感期到了,我會好好打抑制劑的,我能控制好的,”她咬住下嘴唇,不敢直視沈時遷的表情,再三重複道:“沒事的,沒事的,我能做好的……”
看得沈時遷愈發心疼,驚詫過後内心滿是苦澀與後悔,他是個沒用的大人,居然先入為主地理所當然将控制信息素的責任與想法推給了風燃,那不是和風家對風燃做的一樣了麼。
風燃伸手就要關上衛生間的門,沈時遷一把攥住了門框,她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被沈時遷擠了進來。
于是風燃開始哭,面對沈時遷的靠近不安地一步一步往更裡面的浴室隔間退去,後仰的時候沒能靠到隔間的玻璃門,眼看身體傾斜就要摔倒在浴缸邊上的時候,沈時遷沖上來護住了她。
一陣天旋地轉後,風燃的後腰還是磕到了浴缸壁,腰椎上的神經根在一瞬間刺激的疼痛後酥軟發麻,雖然沈時遷努力地抱住了她,但她還是滑進了浴缸裡,被夾在了牆壁跟沈時遷中間。
距離非常近,近到能數清沈時遷眼睛裡的血絲,灼熱的呼吸在空氣中自然地交換,全是彼此的味道,苦澀的,甘甜的,辛烈的,香醇的,氛圍旖旎而暧昧。
風燃看着沈時遷的眼睛,想要将他整個人徹底看穿,那雙深藍的眼睛此刻因為充滿情.欲與痛苦一邊熾熱得閃閃發亮一邊隐忍地撲朔着。
心髒不知道為什麼在發麻,顫栗順着全身的血液循環滲入到了呼吸中,很悶很悶,像是快喘不過氣。
“燃燃。”
“沒事的,别怕。”
沈時遷輕輕為風燃揩去眼淚,見風燃單純專注地看着他,像枝頭凝着露水甜熟紅豔的蘋果,伊甸園的禁果,他覺得這一刻所有的憂慮都變得模糊了,Enigma誘發的假性發情正在被Alpha的征服占有破壞欲取代,呼吸沉重得像是心髒都不會跳了。
風燃在他的身下避無可避,被迫呼吸相交的時候身體輕輕地顫抖,距離一寸一寸地消失,最後沈時遷也坐進了那個浴缸裡,空間頓時變得狹窄逼仄。
沈時遷的氣息很長,一次次深情舔舐中力度不斷加重像是要把少女拆吃入腹,風燃像是被扼住了呼吸,隻能乖順地配合承受,暈眩的時候心髒跳動得特别用力讓她難受得又想掉眼淚。
酸澀又膨脹,脆弱又痛苦。
等沈時遷終于松開她的時候,風燃哭得更兇了,她甚至分不清楚是哪裡在難受,被沈時遷緊緊抱在懷裡安撫,模糊的痛苦占據她的腦海,遷怒似的産生了想掐死他的恨意。
沈時遷這是什麼意思?是因為喜歡她才跟她接吻嗎?還是因為标記殘留與信息素的作用所以渴求她到了難以忍耐的程度?在風燃的認知裡,沈時遷可不是一個會食言而肥的人,Enigma對人的影響改變有這麼大嗎?
似乎是的,沈時遷又不由分說地吻了下來,神色裡的狂熱與深情比起風燃更像是進入易感期的那個,眼睛裡愛意一點一點的全都要溢出來了,看得風燃驚懼,被那些情感砸得懵懵的,被迫又接受了一個吻。
腺體的痛感早就消停了下去,因為信息素揮霍得過多風燃現在反而有些惡心,她推開沈時遷,表情沒有一貫的乖巧可憐,皺着眉頭甚至可以說得上是陰沉與反感。
被浴缸空間别住的腿費勁地重新找到吃力點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風燃跨出浴缸又看了還有些意亂情迷的沈時遷一眼,強壓下心裡異樣的情緒:“我去打抑制劑,先生您需要嗎?”
“燃燃……”
回應他的是浴室隔間玻璃門被拉上的聲音。
催發劑的藥效消退了下去,副作用□□溫的下降也突破了正常水平,風燃難得地覺得很冷,她想起浴室裡的接吻,記憶卻滲透到了更久遠的以前,那個被槍聲崩得稀碎的畫面,沈時遷站在遠遠的人群外冷冷地看着她說“怪物”,于是她的腦海中隻聽得見怪物這兩個字,心髒像是要裂開來。
那個吻不舒服的原因似乎找到了,風燃回想起來了一些細節,她在那次交鋒落敗之後接受了心髒縫合手術,從手術台上醒來她的精神依舊恍惚着,該不如說早在被沈時遷圍剿之前她的精神狀态就已經有了崩壞的預兆,而沈時遷的所作所為則是在本就潰爛的傷口裡埋進了一根釘子。
在手術之後她的精神精力大不如前,沒辦法再遊刃有餘地向帝國跟軍部挑釁,甚至對沈時遷這個人都産生了嚴重的生理排斥,連跟他的對峙都感到惡心,疲憊與絕望平靜地折磨着她,于是她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沈時遷。風燃細細地嚼着這個名字,亂七八糟的畫面走馬燈似的在她腦海裡抽幀,她手腳冰涼,想起了靜脈注射死亡時的巨大痛楚,毒素肆意破壞着她的神經與細胞,縫合起來的心髒扭曲地炸裂開來,為什麼她要遭受這些,風燃不明白。
太冷了,冷得她現在格外想念羅勒溫暖的懷抱,注射強效抑制劑的痛楚在這種寒冷下都變得麻木了,她擡起手腕,發現上面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隻慶幸了一瞬間又覺得寂寞。
風燃把剛換下來的運動服外套穿上,走出房間在客廳找到了西森。
空氣中濃郁的信息素味空氣淨化器一時間難以抽幹,好在組裝智能機械實驗室的那幾個工人是Beta,對家裡短時間内發生的一切都無知無覺。
風燃抱着手臂站在離他一米開外的地方:“你能去給元帥打抑制劑嗎?”
西森的臉色很難看,平白被信息素打了一頓,心裡更認定了風燃是Enigma這個看法,比起假性發情的沈時遷,他明顯對風燃更好奇:“你這是怎麼了?”
風燃:“易感期。”
Enigma會有易感期嗎?這個理由真讓人難以信服但又不得不接受。
西森歎了一口氣:“你怎麼不順手幫他打一針……”
風燃:“你才是醫生吧。”
西森:“不過既然是易感期,你為什麼不直接标記他?你不喜歡他嗎?”
風燃冷冷看着他:“你既然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就不要來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