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曹公、曹車騎、曹司空,
未來的曹丞相、魏王、魏武帝。
這麼一念,她發熱的腦袋迅速冷靜了下來。
這邊,曹司空他老人家琴興正濃,手上撫弦不停,似乎全然不覺段晞的到來。
段晞悄悄側頭望去,卻隻見曹操撫琴的背影,而劉禅正湊到曹操面前,幾乎是臉貼臉地盯着他。
她怕自己笑出聲,趕緊又把頭埋了回去。
一曲畢,仆人上前禀告,說是段氏娘子來了。
曹司空似乎才想起來這事兒,“何不早報!”
又道:“上前來。”
段晞懵了一瞬,才明白這句大概是對她說的,連忙應諾。
她起身,又快步來到琴案前,恭順地俯身一拜。
“啊,此處隻有你我,何必如此多禮呢?”曹司空語氣溫和,“擡起頭來。”
下位者對上位者的擡頭是有講究的,需要擡到一個可以讓對方看清臉的角度,眼睛卻不能直視對方。
可是段氏隻是個十歲就沒人管的小野孩兒,她不該知道這件事。
段晞狀着膽子,直愣愣地擡頭回視曹操。
曹操一愣,似乎沒想到他在江湖上混到現在,還能遇到這麼不知禮數的人。
劉禅好奇過後,看起來是後知後覺地感到害怕,已經躲到了段晞身後。
現在,段晞發現自己和曹老闆中間真的隻剩一張琴案了。
她有點後悔剛剛故意不理劉禅,而不是想辦法把他打一頓,今日若是行差踏錯死在曹老闆手上,她做鬼也要先打劉禅一頓。
曹操是個五零後,公元一五零年後出生的五零後,今年大約虛歲五十三,這個年紀在漢末,已經算是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不過近觀之,隻覺他神采奕奕,氣勢非凡,令人不敢逼視,毫無老态。隻有微霜的兩鬓昭示着他的年紀。
目光銳利,看起來也不像随便殺人的樣子。
段晞努力維持着清澈愚蠢的目光,對視片刻,又趕緊假裝害羞地低下了頭,隻留下一個高髻給曹老闆。
這發髻上滿插着金钗,閃得曹司空眼睛發酸,他果斷地伸手扶住眼前人的雙肩,歎道:
“真神仙中人也!”
段晞就這麼被曹司空打斷施法,硬生生地又架了起來。
她繼續裝羞怯,“妾蒲柳之姿,司空謬贊了。”
“方才久候汝不至,聽說是在下面讀書,汝平日都讀寫什麼書?”
段晞牢記半文盲人設,繼續羞怯搖頭,“妾不過略識得幾個字,讀些小孩子讀的蒙書罷了。”
“哦?可曾讀過什麼先賢的書?”
“隻翻過《論語》,一知半見,不敢說讀過。”
曹老闆沉默。
但曹老闆的手卻沒閑着,已經從段晞的雙肩一路滑到雙手上。
他握着段晞的手,又問到:“那會撫琴嗎?”
段晞搖頭,她趁機往後抽了抽手,想使勁兒拽,又不敢使太大的勁兒,怕惹得曹老闆生氣。
二人拉扯間撞到案上琴弦,“铮——”的一聲,把他們兩個吓了一跳。
曹老闆立刻松開了手,一拍大腿,“诶呀!我教汝,來!”
段晞順從地蹭到琴案的另一邊,與曹老闆并排跪坐着,卻離了三步遠。
她好久沒覺得人生這麼漫長了,上次還是讀那本《霸道丞相:愛妾你别逃》的時候。
糟了,愛妾竟是她自己。
天殺的曹阿瞞,天殺的劉阿鬥!
“再近些!”曹司空不耐煩地催促道。
段晞挪了過去,和他并肩跪坐着,曹老闆直接一展胳膊,幾乎是把她籠在了懷裡。
就着這個姿勢,他把兩隻手搭在段晞的雙手上,教起了指法和手型。
劉禅見狀,嗤笑一聲,荒腔走闆地哼起來:
“自憐碧玉——親教曲——”
段晞很煩,尤其是現在。
她不得不在這裡走鋼絲,而害她走鋼絲的人卻悠然自得。
劉禅,哼,他也就仗着曹操看不見他,這麼快就把他自己剛才害怕的慫樣抛諸腦後。
她在心中暗暗給劉禅又添一筆,決定早晚要坑他個大的。
當務之急,是從曹老闆這裡全身而退。
段晞擠了擠眼,眼淚“啪嗒”一聲打在琴闆上。
柔情似水的琴藝教學幾乎是立刻停了下來,曹司空十分不悅,“汝何故涕泣?”
段晞又抖着肩膀哭了兩聲,猛地反身撲進曹老闆懷裡,把他老人家撞了個後仰。
她雙手緊緊勒着曹老闆的脖子,不忘千回百轉地喊了一聲:“司——空——”
懷裡的曹老闆和不遠處的劉禅一起抖了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