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出來的這本是《春秋》。
段晞快速地過了一遍,滿意地發現,果然已經沒有她認不出來的字了。
但隻是認字可不夠,于是她又從頭翻了一遍。
這一次,段晞發現,她能理解句子的意思,卻不能理解句子的深層含義。
比如“鄭伯克段于鄢”這句話,她讀完隻能知道,這句話是說——“鄭伯在鄢這個地方打敗了段,卻不能理解——“鄢”是哪裡,此處為什麼用“克”字,也不知道“段”是誰,“鄭伯”又是哪個“鄭伯”。
這麼讀《春秋》,讀完隻知道某年月日發生了什麼事,《春秋》背後的褒貶、儒家禮儀道德她是一點也沒學到啊!
别管這裡面有多少是後人附會,既然成了士人通識,她就都得學。
不學這些,恐怕她哪天踩了一圈老闆同事的忌諱,自己還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邏輯之力”隻能幫她認字……
“天殺的劉禅,你虛假宣傳!”段晞終于知道這屋裡缺點啥了,劉禅人呢?
“你出來!”
無人應答,觀月閣空蕩蕩,除了段晞自己,既沒有人影,也沒有鬼影。
也許劉禅說得是真的,段晞想,以後他不能時時出現,她一個人,就要更加小心了。
段晞把《春秋》抱在懷裡,蜷縮在神龛前入睡了。
她又在漢末活過一日。
清晨,沒有鬧鐘,段晞自己醒了過來。
她已經逐漸習慣了漢末的作息。
醒來第一件事,是把室内恢複原狀,做成根本沒偷懶的樣子。
接着收拾一下儀表,恢複成看起來沒睡過覺的樣子。
段晞對着銅立人燈光潔的表面照了照,發現眼下有些青黑,正好可以裝作熬夜的樣子。
自打去了成都修養,她已經很久沒睡得這麼糟糕了。
收拾完畢,段晞拿起書,準備抓緊時間把它們背下來。既然理解不了,那就先背下來,将來總有機會理解,若是不能記住,等她從這裡逃出去,大約也很難找到能和曹司空家相媲美的藏書之地。
背了沒幾句,她的肚子叫起來,段晞這才恍然想起來,她今日是沒有東西吃的。
她的目光落到神龛前的供果上,流連片刻,又克制地收了回來,這個要是吃了,驗收的時候可就沒辦法糊弄過去了。
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是沒有力氣背書的,隻剩下胡思亂想的力氣。
段晞回想這幾天的惶惶不安,竟也能感到幸運了。
如果不是穿到邺城司空府,如果是穿到哪個饑荒、瘟疫、兵禍肆虐的地方,她現在也許早已經餓死,或是成了别人盤裡的肉。
武力……知識……段晞有氣無力地想,我得想辦法,我得活出個人樣……
窗棂簌簌突然地響動,把段晞的神智吓了回來,好像是有人在外面撬二樓的窗戶,她連忙把手裡的《春秋》放下,拿起那本道經,假裝認真的讀起來。
劉禅不知道又從哪裡冒了出來,飄出去看了一眼,又回來,說:“是獻帝的……是幫你的那個三娘子。”
段晞這才放松下來。
她假裝沒注意到劉禅的口誤。
“等等!”她突然想到什麼,問劉禅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裡是二樓,對吧?”
“她怎麼上來的?”劉禅和段晞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