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就這麼過去了，熱鬧非凡，但沒什麼波折。

至少對于段晞而言，除了累一點，倒比前兩天餓肚子的時候好得多。

至于别人有沒有些特别的感受，那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曹老闆的問題。

一回到司空府，曹司空和卞夫人就仿佛忘了有段晞這個人一樣，完全不複之前的熱情洋溢。

李氏也早已帶着她的梳妝團隊走了，回了卞夫人的院子裡，段晞的頭發是那兩個新婢女拆的。

隻是，段晞望着床帳，想道：若說這是用完就丢，當初又為什麼非要用她呢？

這祥瑞也不是非要她來不可。

司空府上的女眷何其之多，除了曹老闆的各位小老婆，他的女兒們也并不少。包括曹節在内，曹司空至少打算送三個女兒去當皇妃，這引來祥瑞的美名若是安在她們身上，豈不是兩全其美？

但曹老闆偏偏沒有這麼做。

段晞突然想到宴席上被“放過”的那幾個人，尤其是那個瞪她的人，這背後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而如果曹司空把這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他為什麼恍若未見？

如果有關聯，那一定是和段氏的關聯。

假如記憶真的是儲存在大腦裡的，那這具身體即便換了個思維，也一定能想起，段晞躺在床上，閉着眼，努力用關鍵詞召喚段氏的記憶。

三歲，一片模糊。

四歲，一片模糊。

五歲，到處是血、火和臭味，隐約記得爹娘死了。

六歲，在段家，餓。

七歲，被送到舅舅家，餓。表姐好漂亮，不餓了。

八歲，表姐嫁人了。撞見舅舅罵段煨，她問段煨是誰，舅舅說是她爺爺的兄弟。

九歲，撞見舅舅在罵段煨，還有伏氏。她問伏氏是誰，舅舅聽了突然不氣了，說她長得和表姐很像，問她願不願意過幾年去陪表姐。

十歲，舅舅跑到她面前罵段煨，這次還罵了個叫曹操的人。舅舅說表姐有危險，問她願不願意救表姐，接着就把她塞進了馬車裡，說給她換個地方住，她後來知道，這裡是司空府。

十一歲，很久很久沒見表姐，很久沒見舅舅。她壯着膽子問了住一起的婢女姐姐，她說他們都死了。她不是很想舅舅，但她特别特别想表姐。

十二歲，撿了兩根樹枝，回去種在院子裡。吃飯、睡覺。婢女姐姐生病了，身上好熱，婢女姐姐說她的名字是春，她不知道怎麼救春。出去找人，春姐姐被擡走了，他們說她死了。原來死是這個意思，看來曹司空和卞夫人都是好人，他們都讓她活着。來了一個新的婢女姐姐。

十三歲，新來的婢女姐姐喜歡罵她，還喜歡罵她的花。她怕這個婢女姐姐把她的花吃了，就把花搬進了屋裡，和自己一起睡。

看到有人在花園的地上畫個圈，在裡面捏土堆，她問他在玩什麼，那人說，他在祭祀他的親人，又給了她一塊硬邦邦的餅，不許她說出去。

她沒說出去，她也去花園捏了兩個小土堆，一個給表姐，一個給春姐姐。

十四歲，月亮又圓了，她覺得又該祭祀兩個姐姐了。

這次被一個古怪的人看見了，他問她祭祀的是誰，她說是董英，他問董英是誰，她說是她的表姐。

那人眼睛一亮，問她想不想殺了曹賊給她表姐和舅父報仇，她問他，曹賊是誰？

那人沒再說下去，反而經常偷偷教她識字，給她講她舅舅、皇帝姐夫和曹操的恩怨糾葛。

講了兩個月，那人又問她，，願不願意殺了曹操給她表姐報仇，好挽救皇帝陛下。

她猶豫了，她問那人，皇帝姐夫對她姐姐好嗎？

好！當然好！那個人急切地說。

那好吧，她答應了那個人。

……

？

她答應了！

段晞猛地睜開眼，從床上跳了起來。

“怎麼了？”把自己挂在外間房梁上的劉禅問到。

“我攤上大事了……”段晞喃喃地說。

“難道還有比興複漢室更大的事？”

“你這麼一說，”段晞想了想，又躺了回去，“段氏幹的大事，和我要幹的大事相比，好像也沒什麼差别。”

“段氏？段氏怎麼了？她要做什麼？”劉禅問。

“她要和獻帝的人一起興複漢室。”段晞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安詳地說。

和段晞一樣，劉禅最先想到的也是——這事兒曹操到底知道不知道。

他風一樣竄到了内室的帷幕外，撓着珠簾問：“她們怎麼做的？曹賊發現了嗎？”

“根據我今日在宴席上的見聞，再加上前兩天曹操和卞夫人的反常舉動，我猜，他大概也許應當是知道了吧……”段晞說，“至于計劃，她們應該是——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