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段晞連續第二天來前院。自從跟曹司空坦白之後,他似乎就開始緻力于讓段晞寵妾的名頭更響些。不僅對外是這樣,對她也是一副冰釋前嫌、信任有加的模樣。
這騙騙真正的未成年小女孩也就罷了,一天三頓試探,段晞可不信曹老闆是不計前嫌、寬容大度的人。
曹司空處理政務,段晞在一邊紅袖添香、端茶倒水。她不僅趁機收集重要的軍事、民生信息,也在觀察曹操批複時的寫作習慣。
等到了正午,段晞照例伺候曹操用了午飯,又服侍他躺下午睡。
“你真的不記得那狂徒的樣貌?”曹司空閉着眼,冷不丁地問。
段晞“撲通”一聲跪在榻邊:“司空明鑒,那人一直蒙着臉,妾實在是不知他樣貌。”
曹司空的眼皮微動。
段晞忙道:“妾記得那狂徒身高七尺有餘,身形健碩,司空若有懷疑之人,妾請往觀之,或許能辨認出來。”
身高七尺有餘,身形健碩。
這樣的人司空府上一抓一大把,找起來無異于大海撈針,最重要的是,曹司空并不想打草驚蛇。
他揮揮手,段晞立刻安靜地起身告退。
借着轉身的功夫,段晞偷眼看向曹操床頭的地圖,決心試一下過目不忘會消耗劉禅多少能量。
段晞眨了眨眼。
她立刻感到一陣眩暈,看來這一次嘗試還是有些沖動。
室内的仆役們安靜地立着,不敢上前扶她,段晞強自裝作無事,默默回到了内府。
三月已經過半,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從邺城傳信到許都,再從許都傳回消息,少則半月,多則不定。再拖下去,段晞怕自己真的要跟着曹老闆去打烏丸了。幽州天寒地凍,她怕自己還沒等曹老闆打完烏丸凱旋,就先死在了路上,這時候的東北可沒有暖氣。
就算能等到明年,段晞也不願再賭。遲則生變。為了明年的荊州之戰,她要早做準備才是。
“我記得夫人曾賞下一匹白絹,你們去把它找出來。”段晞對香梅香杏道。
“夫人說的可是有如意雲紋的那一匹?”
“不錯,”段晞颔首,“快找出來,我要為司空做一件裡衣。”
香梅和香杏面面相觑,夫人之前說輪不到她做,如今不知道怎麼又突然變了心思。
等備好了針線、布匹、筆墨和剪刀等物件,段晞立刻讓二人退下。
香杏有些懷疑段夫人的縫紉水平,不太相信她能自己一個人做完這件衣服。香梅身為段夫人的縫紉老師,更不敢相信段夫人的制衣水平了。
但這些日子下來,二人知道段晞喜歡獨處,不敢違逆她,便順從地退下了。
段晞裁開絹匹,熟練地把大身和袖子要用的布料裁了出來,甚至沒有打樣,便幹脆利落地準備好了一切。
她拿出特意多裁的那一塊,飛速提筆寫下:
劉表外寬内忌[1],必不能任備[2],卿何必憂之?至于孫權造逆于江東,韓馬相攻于關右,此皆庸碌無謀之輩,誠不足慮也。惟有少府孔融,偏宕乖忤[3],顯揚士林,吾早晚必殺之。
段晞寫得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那絹布上赫然是曹操的字迹,即便是曹操本人看了,恐怕也要納悶自己何時寫下的這些字。
段晞把這一尺見方的絹布拿到燈前,先把邊緣燎了一圈,又把整塊絹布團起來按到火裡,再迅速拿出。
做完這幾道工序,她展開最後的成果,滿意地點了點頭。
段晞小心收好這份“曹操真迹”,便繼續用心地為曹老闆縫起了衣服。
這一回,她的速度遠沒有剛剛那麼迅速,剛這麼慢慢地縫了兩針,香梅二人就進來催她用膳,她們驚訝地發現,夫人這麼快就裁好了衣料。
段晞從善如流地用完晚飯,又回去認真地縫起了衣服,這樣用心的态度,看得香梅二人暗中贊歎不已。
段晞在磨洋工,以她如今的縫紉水平,自然可以迅速縫好這件衣服,甚至縫得完美無缺,但她不準備這麼做。
這可是她扮溫柔賢淑的重要道具,怎麼能這麼快就做完?到時候她還要再費勁做一件新的。
新的。
段晞穿針引線的手頓了一頓。
她揚聲喊來香梅香杏:“再去找幾尺鵝黃色的錦緞,我要再做一條腰帶。”
鵝黃色的腰帶?給司空?
“這不太合适吧?”香杏吞吞吐吐地說,香梅在一邊拼命點頭。
“合适,這有什麼不合适的?”段晞頭也不擡,“哦,對了,把我匣裡那兩串珍珠和青金石也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