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保持着溫和的笑容,耐心傾聽中年男人不安的念叨。
這位古屋先生大約是常年待在實驗室裡,很少與外界人士打交道。在他天降神兵,先後打斷兩方勢力的綁架行為之後,立即對他信任有加。
“小野先生,請問您的同伴什麼時候過來?”
古屋幸二憂心忡忡地問道,右手緊握着一張藍色手帕,不斷擡手擦拭額頭的汗珠。他似乎被剛才的槍聲狠狠吓着,面色蒼白如紙。
“他還在調查那些人。”
降谷零熟練地敷衍對方,分神思考格蘭威特今天的行為。
“你也看見了,他們持有槍支,不是一般人。”
迄今為止,他對這場行動的貢獻,僅僅停留在提供寶石位置,以及巡邏人員信息上。稍微值得一提的是,他破壞了FBI與CIA的“邀請”計劃,趁機帶走他們的行動目标,導緻雙方内部矛盾加劇。
然而古屋幸二——并非降谷零自暴自棄,但凡那幾方勢力、幾十名特工稍微合作,對他們進行圍堵,他們最多帶走古屋幸二的屍體。
如此一來,便算不得成績。
降谷零溫聲安撫着,友善的笑容仿佛永遠嵌在皮膚上的面具,即使心底的焦躁如同沸水咕噜噜翻湧,不露分毫出來。
“嗡嗡——”
手機忽然振動。
古屋幸二下意識噤聲。
降谷零歉意一笑,轉身拿出手機,果然是格蘭威特的回複郵件。
[可以。
——Glenlivet]
.
出于情報人員的職業特性,在經過公安方面長達一年的特訓後,降谷零習慣于收集一切可以觸碰到的、可能存在價值的信息。
哪怕跟在格蘭威特的身邊。
尤其跟在格蘭威特的身邊。
情報人員出身,偶爾多言多語,“多嘴多舌”,實屬正常。何況有諸星大示範在先,他的行為可以說十分規矩。
至于格蘭威特本人,對于三個人或是隐晦、或是直接的試探,沒有表露半分不悅。
降谷零偶爾會産生一種,對方樂見其成的錯覺。
怎麼可能。
降谷零迅速打消這個想法。
總而言之,天空島之行結束後,他按捺住聯系公安,請求搜集丸山勇相關信息的沖動。
那個人向來神出鬼沒,少有人知曉具體行蹤。安全屋裡沒有監控設備,他的手機也是通過基地考核之前,經過嚴密檢查才購置使用。
隻要收拾幹淨尾巴,降谷零無需擔心早已經商量确認的、一次性聯絡方式被人發現。
他始終無法安心。
仿佛一旦做出違背組織成員的行動,無形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便會瞬間墜落,将他完完全全、砸個粉碎。
說是庸人自擾也好,杞人憂天也罷。
降谷零至今沒有忘記——在天空島後山上,聽見樹林中傳來異響,小心靠近探查時,看見灌木叢中站着的三個人,心裡升騰的悚然。
另外兩個人明顯有些詫異,身體尚且處于緊繃狀态。
唯有格蘭威特,站在最後的格蘭威特,平靜地注視着不斷瘋長以至于擋住道路的藤蔓。
那個人,對于他們的相遇,毫不意外。
他全程沒有彙報任務進度,也有注意周圍路人是否異常,更确認身上不存在跟蹤器。那個人如何确認那個時間、那個地點,他們正好相遇?
降谷零無法控制心情沉入谷底。
那場恰到好處的相遇,讓他一度懷疑,綜合醫院附近的單方面會見,也是精心設計的陰謀。
不過……那個人當時的反應。
降谷零反複回憶,小心确認,以格蘭威特孤傲内藏的性格,應該不樂意被人看見這一幕。
發現這一點時,他忍不住松一口氣。
盡管格蘭威特後續的行為,再次向他表明,絕對、絕對,不要低估對方謀篇布局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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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的敵人與上司,他應該如何取得認可?
“古屋先生,我暫時失陪一下。如果遇到什麼問題,你可以随時給我打電話,我的電話号碼是……”
古屋幸二忙不疊掏出手機,記下電話号碼。
“哦哦,好的。”
降谷零注意到他缺乏血色的面孔,忍不住皺眉。隻是七八分鐘的快速行動,十幾分鐘還沒有恢複尋常,這位科學家的體質如此糟糕?
他沒有時間細想,确認跟蹤器的位置正确以後,果斷告别離開。
……
十四樓。
宴會廳。
降谷零單手端着木質托盤,換下客人手中的空酒杯。
門口忽然傳來嘈雜聲響。
他不動聲色回頭看去,來人卻是宴會的主辦人。
降谷零漠然地收回視線。
他對這一場注定失敗的晚宴,以及純粹被各方勢力當作舞台媒介的商人沒有任何興趣,期間倒是發現兩個隐藏身份的特工。
又一次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