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他們說的“主家”,到底是誰?
卻又聽到七叔的聲音幽幽傳來:“我知道,但我也要吃飯,我不能讓我手下的人,他們一年白忙活。”
那負責傳話的人,幹巴巴的聲音終于染上了一絲笑意:“七先生,就你一個人要吃飯,其他人不要吃飯嗎?”
七叔仍是未動,等着那人把譜全都擺出。沉默已經表明了他的态度。
見七叔态度不變,那小厮道:“七先生若執意不聽勸,那就自己來取吧。”
話音未落,路千河也不在意那紅腫的手背了,當着七叔的面把劍拔出來。
一陣利落的出鞘聲,前排的影衛瞬間舉刃,天罡陣一般沒過來人的頭頂,路千河卻把手臂一揚,又将“長劍”收了回去,徑直沒入人群。
影衛隻看見路千河身形起伏,隻一溜煙的功夫就遍尋不見了——見鬼,難道是僞裝成自己人,藏起來了嗎?
下一秒,影衛們被一陣能敲碎天靈蓋的鐵器聲震醒,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一陣勁風裹挾住了身體,再一看,那哪是什麼勁風?
一串長的驚悚的鐵鍊扼住了影衛的咽喉,鐵鍊那頭,七叔像串串子一樣,輕慢無理的注視着手中的獵物。
影衛們這才反應過來:前頭那個看似來送死的小子,竟然隻是來吸引注意力的嗎?
這麼大的鐵鍊,這個人究竟是怎麼帶進來的?他究竟是什麼人?
七叔那張萬年不變的、被人欠了錢的臉終于露出一絲狹促的精光:隻要他再拉緊一寸,這些不知好歹的影衛們就會深深的體會到什麼叫“恐懼”。
與此同時,一道影子在那些被鐵鍊撞得七葷八素的影衛們腳下爬出,松了松肩骨,将糾纏混亂的鐵索另一頭扔給七叔。
從骨頭那裡新學的招式并不熟練,路千河剛剛險些被那撲面來的沖擊壓扁,現在渾身沒有一處不是麻的。
七叔顯然并不關心他的傷勢,他更在意如何讓這些到手的“獵物”死狀更可怖些,他匆匆一瞥,對路千河道:“别管這邊,你快去。”
一個裹在“旋渦”中心的影衛瞬間反應過來了這倆人在密謀什麼。他張嘴直接咬住了扼住他命脈的鐵鍊,一瞬間磕碎了牙,糊的滿口是血。
七叔以為這人是要咬舌自盡,忙把這些不要命的往回拉,制住他的行為。
結果下一秒,那滿頭滿臉都是血的影衛直接吐了口大的,将這些被裹挾在“漩渦”中掙紮的影衛全都噴了個狗血淋頭。
路千河頓覺不妙,剛要折返,卻被一根鐵索戳了脊梁骨,直直推了出去。
七叔那頭自己也沒反應過來,也被噴的滿臉是血,雖然不知道那狗頭影衛要幹什麼,但一定不是好事。危急關頭,他還記得自己要幹什麼。反應迅速的先将路千河送了出去。
路千河心中明了,頭也沒回地向前攀出。
“黃金屋”中糊成一片的血霧和鐵索難舍難分,遠看就像是血塊和四肢黏連在一起的巨型怪物。
“怪物”中心,狗頭影衛嘴中模糊不清的嚷嚷道:“快使用……别、讓、他、去找……”
那些影衛瞬間血光淋醒後,便也不掙紮了,隻是齊齊閉上眼睛,嘴中默念着什麼,整幅畫面看起來十分詭異。
七叔胡亂抹去臉上腥臭無比的血迹,煩躁地将這些人又攏了回來。
心道:奇怪,這些影衛明明隻是嘴型微張,卻像是在吟唱着什麼,像螞蟻一樣細碎又難搞,随時準備鑽進人身上露出的弱點和縫隙中。
七叔罵罵咧咧道:“媽的,誰教你們用這些邪門東西?不跟月涼人學這些邪門東西會死是嗎?不用這些就隻能穿開裆褲挨你爹打是嗎?”話音未落,咒罵聲已化為冗長的“嘶——”
“黃金屋”内,血迹所至處皆燃起青黃色的火光,血迹越深處,火光越濃,仿佛是以人的“新血”作為養料,既不受風的侵擾也不受人的幹預。血液霎時化為詛咒。
那被圍獵在鐵索中間的“怪物”們卻巋然不動,任由那火光侵蝕,将他們灼燒成貨真價實的怪物。
影衛們皮膚像是直接融進了火裡,露出了白骨和油汪的混合物,但卻仍是閉着眼睛,沒有一個人吭聲。
影衛們不痛,不代表同時被灼燒的七叔不痛。
當意識到臉上有灼痛感時,七叔便立刻将血污染過的面皮撕下,用鎖鍊隔空提起一個被火燒的不成人形的“怪物”,近乎殘忍的威脅道:“這就是所謂的邪術嗎?做這種缺德事,你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那影衛仍是臨危不懼,連聲冷哼都沒給,仿佛直接失去了五感。他的衣服被延出的火光啄爛,露出了一縷明黃,在青黃的火光中跳躍了一下,随即化作齑粉。
與此同時,那青黃色的火光愈演愈烈,竟直接可以燒穿鐵索了。
隔着另一頭,努力控制距離和火勢的七叔,也明顯感覺到了一絲灼意。他終于憤恨的甩下鎖鍊。
隻一刹,那些影衛們斷然睜開雙眼,人偶般的目光和暴虐驟然相撞。
七叔順勢再次揚起鐵索,卻見一陣濃煙冒起,驅散了火光,這些影衛的虛影仿佛真成了人偶,頭也不回的落到地下,發出“啪嗒”一聲,再沒了身影。
這些影衛用的,竟然是遁地之術!
下一秒,鐵索落了地,隻落下絮絮煙灰,揚在怒氣未消的七叔臉上,沾染了那血肉迷糊的面皮,引起一陣刺痛。
七叔突然想起,在進賀州城前,曾遇到過一個黃衣人。
他漂泊江湖的這些年裡,那些曾經嗤之以鼻的血咒邪術竟已經無孔不入,如今都燒到他屁股後頭來了。
這世道,竟是真的要變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