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聽了路千河的話,回去找七叔被關的位置了。
但由于身邊跟了個林子,他一直很煩躁且心神不甯。
二人在城牆上逡巡了許久,才終于從那近乎迷宮般的城牆邊際處找到那麼些黯淡的标記。
與其說是黯淡的标記,倒不如說像是有人打鬥留下的印記——沿着那些标記,也有可能是血迹,他們終于感覺到了這附近的城牆。
這裡要比剛剛那附近,寬敞許多。如果路千河說的沒錯,這裡應該是主幹道了。
這廂,他們在城牆頂上盤旋,繞過蜿蜒的斜坡,終于聽到了些許清泉的動靜。
循聲望去,城牆邊際處逡巡着一個人影。
……這大冷天的,還有人在這看風景不成?
不對——骨頭慌忙拉住了正要往前探路的林子。
林子被猛地一扯,一個趔趄險些摔下去,骨頭卻帶他躲進了一個樹蔭繁茂的城牆背面去。
原來隻有到了這流水的附近,才能看見這隐沒在城牆後面的大片綠色。
到了這裡,竟然隐約有人居住的痕迹了。
骨頭身形一遁,活像大型爬蟲回了洞,撲騰兩下也不見什麼大動靜。但林子就不一樣了,要找個能把他身形嵌的進去的洞府真不容易,他兩口大氣沒緩過來,好不狼狽。
骨頭跟林子比手勢:能在這種地勢和時機出現的,且沒有伏兵,一定是重要人物。
林子也發現了,這個時候也不自讨沒趣,躲在一棵樹上,仔細盯着下方有什麼動靜。
遠遠望去,落差幾丈的城牆下方,那人已經淺淡成了個灰影。
下了城牆,便再沒有去處了,樹葉擋了視線,倆人幹脆遮遮掩掩的繼續跟着前面徑直穿行的人走。這一走,竟到了一處精巧的别苑。
這是一座空曠的院落,樹影錯落,在初秋的風下有幾分蕭瑟。院落的那頭,一座宅邸整齊的露出面兒來。
王郁沣穿過院落的小路,在那深處的宅邸面前停了下來。
他的表情十分平靜,手心卻是微微顫抖的。
他掏出懷中一封信件,掃視片刻,最後幹脆将那封信撕了個幹淨,洋洋灑灑地順着城牆根扔了下去。
紙片細碎飄零,猶如他此刻的心境。
近來,程昴星行蹤愈加詭異,更主要的是,他好像知道了自己派人監視他,所以故意遺漏點什麼。
每次,王郁沣以為他又要做什麼瘋事時,他卻又像戲耍他,故意讓他撲了個空。更奇怪的是,程昴星早上托人寄來了一封信,信裡面隻說了一件事:他要送他一份“大禮”——請王大人到内城别苑去領。
王郁沣眉頭直跳,總覺得他送的一定不是好東西。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禮物連“東西”都不是。
他用完早膳後便匆匆去接了那份“大禮”,誰知一打開房門,“千金輪”牢牢鎖住的地方露出一個人影,屋室内頓時殺意彌漫,門框旁的舊桌随即開了裂,震顫中,一道鐵索的陰影抵在王郁沣的頭頂,卻在見到來人後停滞了一秒。
那人在“千金輪”中露出一雙猩紅的眼睛,啞聲問道:“……程昴星呢?”
王郁沣感到當頭一棒:程昴星又出去惹事了!這就是他送來的“大禮”?
“千金輪”是白虎營面對重刑犯才會用到的金屬刑具,可以讓人渾身經脈寸斷,乃至于渾身被禁锢,讓困在裡面的人隻能留一□□氣兒供應答回話,如果提前設置過,則受刑者不回話便會發動機關,嘗到穿骨剜心之痛,因此常被用于反間諜戰。
什麼人,能夠值得程昴星用上“千金輪”?
在危險即将沒過頭頂的一刻,一群影衛呼着救駕來遲,将王郁沣安全護住。
一名影衛上前,提前将程将軍的“囑托”交了底。這一交底,卻直接讓王郁沣昏了頭,整的王郁沣一整個上午都無心政事,隻想把程昴星從城牆上扔下去。
然而,他根本找不到程昴星的人。
于是,就有了方才知州大人對一張信封洩憤的一幕。
這份“禮”太厚——程昴星想依着這份“禮”讓自己平步青雲,究竟是太信任自己?還是太忌憚自己?
王郁沣“平和”的思忖了一整天,最終還是決定收下這份“大禮”。
隻是……他不能這麼“順理成章”,他要讓程昴星知道,送出去的禮不是那麼好還的。
這樣想着,他回到了宅邸門前,将清晨的慌亂懼色都一掃而空,又恢複了那副挺拔如松的淡漠模樣。
由于之前并未見過王郁沣,骨頭和林子倆倒黴催的跟了一路,愣是沒看出這清瘦矍铄的身影是誰。
骨頭和林子順着牆檐,從屋舍的另一端翻入,等着來人進去,找好位置蹲牆角。
還沒蹲好牆角,就看到王郁沣進了内院,在門前揮手道:“把他請出來。”
随即,他倆就被内院一座新屋中,一股莫名的聲音給震懾了。
隻聽屋内一通叮咚作響,有什麼震耳欲聾的聲音呼之欲出,随即戛然而止。
緊接着,傳來一聲“啪嗒”的巨響——像是什麼重物捶地的聲音,新屋的門框上忽然裂出一抹罡風,驟然間掃了老遠。
罡風掃過之處,連着整個别苑都變得山崩地裂起來,震得門外剛找好坑位蹲好的倆人聳立着,連院牆也不敢亂攀了。
一群影衛霎時将整座新屋團團圍住,隻有王郁沣所在的方位留了一絲空隙。
罡風的餘韻中,以為自己被發現,忙着遮掩身形的倆人隻看見——一排嚴肅整齊的影衛将前頭那人圍作一團,不細看還以為哪個大人物要橫空出世。
影衛警惕森嚴的方陣中,一個人影從新屋大步流星踏出。
骨頭被院落掃起的灰塵迷瞪的睜不開眼,即使看不清,但他仍然察覺到了氛圍的異狀——這些影衛根本不像要追随什麼大人物出征的氣勢,更像是從上而下都透露着一種冰冷的肅穆,好像是在忌憚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