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沙鲲本人正坐在一處“陣眼”處打坐——方圓十裡,沒有人來跟沙鲲搶這座“陣眼”。
“老沙,江湖救急!”
沙鲲擡了擡眼皮,看了一眼來人:“是霧開啊。你沒有事要忙嗎?”
聽聞對方來意後,沙鲲似乎有些不滿:“你和柳飛絮,怎麼淨會給我添麻煩?”
“能者多勞,還不是因為在這裡數你懂得最多,不着你找誰?”刺青男——霧開語氣直爽道:“柳飛絮雖然是個隻知道戲耍獵物和施虐的賤貨,但他的運氣還不錯。這次他要打的獵中,有個‘大家夥……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打草驚蛇。不過,我離開時留了個心眼,大概心裡有了數。怎樣,你有興趣嗎?”
沙鲲不為所動。
“老沙,我聞到那屏障内部,有仙器的味道——這說明,我們的行動,已經被仙器注意到了。”
隻見聽見“仙器”二字的沙鲲立即變了臉色。
“你說什麼?”
那一瞬,沙鲲的記憶回到很多年前。
沙鲲還在仙門的時候,曾是容音寺掌門最器重的人,那時仙門新人輩出,他每日興奮地要想去跟同輩切磋,卻總是被他的師父——掌門慈秉攔住。
容音寺掌門慈秉是個性情敦厚、不争不搶的人,他時常教導沙鲲:幻海盟是維持江湖與朝堂關系的紐帶;白露谷是不世出、但承載着世間仙藥和傳說的基地;飛星劍派是仙門在南方的中堅力量。而容音寺,是大隐隐于市、教化人心,與各方保持和諧關系的最後一道防線。
因此,不管其他仙門亂成什麼樣子,容音寺都不能擅自動手。
那一年,慈秉的預言果然成真,風頭正盛的女修鴻晖奪權篡位,成了飛星劍派的掌門,而聽從慈秉教導被按捺住熱血的沙鲲,不忿地問在病床上的慈秉:“師父,我什麼時候能夠繼承‘天香鼎’”?
四大仙門中,能夠得到“仙器”青睐的人,才是被公開承認的繼承人。
換來的卻是慈秉的一個搖頭。
慈秉說:“小沙,你還年輕,沒懂我的意思。”
沙鲲不依不饒:“我不懂?我是不懂——我隻懂這世間靈氣動蕩,需要新一代的力量去填補靈氣的虧空,去解決這世間的種種不公。師父,我是您的嫡傳弟子,整個容音寺,沒有比我更尊敬您、更了解容音寺存在價值的人了。除了我,還有誰更合适繼承您的衣缽?”
慈秉咳了一口血:“這由‘天香鼎’決定,不由我決定。”
最終,沙鲲眼睜睜看着慈秉撒手人寰,而他卻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冷酷——師父的仙逝他無動于衷,比起這個,他更在意“天香鼎”的歸屬。
而他本人,則在沒有得到“天香鼎”的悔恨中,叛出師門。
沙鲲想:在容音寺那幾年,若是沒有聽從師命,收斂性情,他恐怕早已經成為同輩中的佼佼者了。
仙門已經衰微至此,還在驕傲什麼?
若是,若是當年師父讓他繼承了天香鼎,也許……
抱着這種遺憾和執念,沙鲲叛出仙門後,果真得到了朔風門陀洛海的器重。
但如今,那種不安的感覺又回來了,促使他不得不做出行動——
“計劃有變,一切……以搶奪仙器優先。”
*
刺青男和沙鲲趕到現場時,隻看見一棵枯樹上挂着一個“屍體”。
一陣風起,“屍體”像被一根根絲線扯動,遠遠地在半空浮動。
沙鲲在落在一棵上,挑動扳指,拂袖道:“怎麼回事?你叫我來收屍,怎麼收的是自己人的屍?”
霧開探了探柳飛絮的鼻息,見方才還完好的柳飛絮的“屍體”,化作一盤散沙落下了。
他冷笑道:“喲,中計了。柳飛絮那家夥連他媽屍體都沒了,估計是連飛花帖都被搶了。”随即又道,“不過這礙事的家夥死活也不重要——老沙,你能看見屏障嗎?仙器的味道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聞言,沙鲲轉身,擡眼——看見了挂在枝頭的下弦月。他似乎屏息了一下,緊接着将扳指伸出。
霎時,幾縷看不見的絲線撞上了無形的屏障,猝然滑落。
沙鲲注意到:那月光有虛有實,像是泛在湖面上的虛影一般要把人吸進去。他像是領悟了什麼,忽而冷冽一笑,當即換了個方位,手中再次伸出密密麻麻的絲線——絲線在半空中織成了一張大網,擋住了月光。
無人注意,黑暗中又無聲的結了幾縷絲線,無聲的潛入已經顯形的、屏障的最虛弱處。
皎潔的月輪黯淡了一半,恢複成初始的下弦月。
沙鲲乘勝追擊,向方才屏障破裂後發出動靜的深處追去,卻迎頭撞上了一隻肥碩的“大蟲”——他請的援軍到了。
朱正豪托着一枚葫蘆,從暗處現了身:“抱歉,我來晚了。”。
沙鲲掃了他一眼,道:“你不像是來幫忙的,倒像是來搗亂的。”
“這不是看沙兄有難,特意準備了大禮嗎?”朱正豪道,“啊不對,我是來看仙器的。原諒我沒見過世面啦——沙兄,快告訴我,仙器在在哪裡?”
話音剛落,一塊用來掩飾地貌的草皮掀了開——方才還幽暗寬闊的小徑,霎時圍滿了蠢蠢欲動的大蟲……将路口堵了個幹淨。
*
屏障内,正在閉目養神的曲晏清驟然睜開雙眼。
什麼人?竟然能發現“煙波鏡”的弱點?
下一秒,頂上的月光沾染了陰影,細刃割開裂縫,随即是一陣瓷器炸裂的聲響。待到曲晏清站起身時,被這陣動靜驚動的司徒善和王思源,已經不約而同地躲在了他的身後。
與此同時,曲晏清正對面的圓圈中冒出一陣煙,随即,一道人影落了地。
突然,破開的屏障處飛來一隻突襲的萬象蟲。
方才落地的人影立即慌亂地揚起扇子——一擊開腸破肚後,萬象蟲的屍體迸出綠色的汁水……差點濺到曲晏清的臉上。
曲晏清那崩了半天的死魚眼終于眨了一下,顯出了一絲愠色。
司徒善和王思源一見方才那落地的人影是喬相宜,立刻回了魂般迎了上來。
喬相宜将扇子收回,立定道:“各位快離開這裡,此地不宜久留。”
司徒善:“喬兄,怎麼了?剛剛是怎麼回事?”
喬相宜搖頭:“我不知道……我回來時,突然出現了很多的萬象蟲将外頭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