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萬象蟲突襲呲了一臉綠水的朱正豪,第一反應是:夭壽了,我的寶貝不聽話了!
什麼人,敢劫持了它的萬象蟲?還敢讓他的寶貝襲擊主人?
又一擡頭,那持劍從萬象蟲背後竄出的人,穿着一身玄衣,模樣看着還很年輕。
朱正豪一個激靈:嚯,這人上來就提着劍,是要開打的節奏呀。這是……被人盯上了?
但,人不是都被我引走了嗎,怎麼會有人知道我在西郊?
這從萬象蟲身後閃出的人影——正是路千河。
不久之前,他在喬相宜離去後,守着柳飛絮的“屍體”,陷入了沉思。
喬相宜以為自己意外“殺”死了柳飛絮,但路千河知道——柳飛絮沒有死。喬相宜失去意識失控時,路千河制止了他。
但這些,喬相宜并不記得。
路千河捏着喬相宜留給他的,那張殘破的飛花帖。他能明顯的感覺到,上面名字的字迹并沒有被徹底毀去。
按照元京會武的規則,隻要他将這張殘破的飛花帖毀去——那柳飛絮也等于是“死了”。
路千河并不想讓這一切順理成章進行下去。但,他也不想讓朔風門的人這麼快得到同伴的屍體。
那,該怎麼辦?
正當路千河猶豫之時,他感覺自己袖口輕飄飄的、掉出了個什麼東西。
咦,這好像是……原來喬相宜也在他身上留了紙人嗎?
路千河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新奇的想法。
片刻後,姗姗來遲的沙鲲和霧開發現倒挂在樹上的柳飛絮“屍體”時,路千河正躲在距離不遠處的石頭後面盯梢。然而,原本隻是打算刺探消息的路千河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目睹一場驚變。
沙鲲和刺青青年被“自己人”——朱正豪背刺了。
萬象蟲的包圍圈将路千河原本準備好的後路也給堵上了。
一片混亂中,路千河看清楚了那個别着葫蘆趁亂逃跑的人。同時,幾隻蠕動、黏着的萬象蟲攀上了他的腳踝——
于是,好不容易被他用計得來的柳飛絮的“屍體”,成了朱正豪飼養的萬象蟲的盤中餐。
但,被迫放棄資源的路千河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對面的萬象蟲看路千河主動喂了它東西,沒有主動攻擊他。而且,它好像還有點害怕他。
路千河好像明白了什麼。
待到沙鲲和霧開已經殺出重圍、離開這片區域時,路千河帶着身後被喂得油光滿面的龐然大物起了身,清理了這一片戰場。
飽餐同類的萬象蟲似乎有些消化不良,它恹恹地勾住“無心”的劍鞘,似乎想表達什麼。
路千河看着這兇神惡煞的怪物,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摸了摸它的頭:“我明白了,你是走不動路了——這裡離河邊不遠。不如,帶你去洗個澡吧。”
柳飛絮沒了,他需要再找一個人問話。
那個帶着葫蘆、趁亂叛逃的人現在一定落單——沒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選了。
他葫蘆裡的蟲子都逃走了,那他會去哪裡呢?
另外,路千河有一點私心:他的直覺告訴他,逃走的朱正豪可能知道攪亂元京會武的幾方勢力的真相。
還有,朔風門和西境過往的事件,又有什麼千絲萬縷的聯系?
很多事情,他需要親自去查清楚——眼下就是個很好的機會。
若是這個背刺朔風門的人确實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内幕,那麼趁着沙鲲他們被拖住的時間,他可以親自會會他。
在西郊河邊守株待兔的路千河,在這隻巨大萬象蟲的掩護下,戲劇性地撞見了朱正豪。
方才還興奮嘶鳴的萬象蟲終于發現自己吐了一臉綠液的——正是自己的原主人。
而自己的新主人 ,似乎和原主人僵持了起來。一時,萬象蟲圓滾滾的身軀突然顫動了起來,露出了孩童般左右為難的姿态。
朱正豪擡眼掃了掃這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玄衣少年,見對方沉着臉也不主動搭話,便大言不慚道:“怎麼,我們之前見過嗎?您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彼時,二人在起點處,的确是有一面之緣。那時,朱正豪正戴着副溫和有禮的面具給喬相宜答疑解惑,他的葫蘆山也沒有被發現。但眼下,顯然不是這麼個情形。
路千河淡淡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閣下。”
朱正豪碎碎念道:“提着劍來問問題,好不禮貌,恕小爺懶得回答了。”
路千河:“要是我,非問不可呢?”
“若你有什麼事,想請求小爺我指點一二,那也得先玩個遊戲赢過我才行。”朱正豪道,“哼,但你顯然并沒有誠意呢。”
話音未落,朱正豪肩上一沉,隻覺得眼前的玄衣少年将所有的重心都聚集在了他肩頭的一點,這種壓力讓人喘不過氣。蓦地,方才作勢威脅的路千河,突然把劍放了下來。
朱正豪:“……”
這人什麼意思?
“這樣可以了嗎?”路千河道,“你說,玩什麼遊戲?”
朱正豪那張不着調的嘴終于閉上了,灰白色的瞳孔瞪得像珍珠一樣圓。
下一秒,被松開鉗制的朱正豪立刻竄了出去,躲到了萬象蟲身後,喊道:“寶貝兒,噴它——”
方才還左右為難的萬象蟲聽了原主人的聲音,果真下意識遵守了命令,一口“鹽汽水”朝路千河一噴。路千河似乎也沒預料到這人如此機敏,下意識拿劍一擋,下一刻,趁亂出手的朱正豪作勢就要奪走路千河手裡的劍。
朱正豪道:“找小爺玩遊戲可不準帶武器——您還是把劍扔了吧,不然我可懶得搭理你。”
殊不知這正好觸了路千河的雷點——他不喜歡别人碰他的劍。
就在朱正豪摸到“無心”劍刃的那一瞬間,他渾身像過了電一般,連人帶着身後的大家夥一塊兒被震開了。萬象蟲直接被震到了河裡,朱正豪在地上翻滾了一圈,腰後的葫蘆也被震掀了蓋子,滾落下來——葫蘆的底部還殘留着沒倒盡的液體,跟随着這陣颠簸盡數撒了出來,正好撞上了殺氣騰騰的路千河。
路千河回身用“無心”再次抵擋,隻覺觸手一片灼熱。
朱正豪見對方吃癟,沒顧着自己還趴在地上就開始哈哈笑了起來:“我說這位小哥,下次出手可要先打聽清楚消息——這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他惡趣味的晃了晃手裡的葫蘆,“這裡可都是我精心‘特制’的——萬象蟲的營養液哦。”
路千河立刻意識到那液體中有毒。“無心”經過幾輪重創,已經豁了個口,後又被那葫蘆裡的“毒液”澆了一通,此刻幾乎成了把廢鐵。
但,他對這把劍很有感情,不能接受它這麼快“壽終正寝”。路千河想了想,幹脆一揮袖——“無心”立刻彈飛至空中,像陀螺一般飛速旋轉,快得看不清方向。
朱正豪大笑未停,忽覺臉上一陣清涼,隻見“無心”化身的黑色旋風兜了個圈,直直向他頭頂上撞去了——
眼見那陣旋風正要鑽上他的肩膀。朱正豪在慌亂中錯身,恍惚瞥見運河裡的萬象蟲正在“叽哇”亂叫。這才急中生智想到:對方一直在跟他斡旋,好像……并不為取他性命。難道真的如他所說,隻是來問個話的?
想到這裡,面對來勢洶洶的“無心”,朱正豪藏起了嘴角的笑容。俄頃,他一個回馬步,揚起了手中少了瓶蓋的葫蘆。然後……十分豪爽地灑了一瓢葫蘆水。
旋即,萬象蟲的營養液被停不下來的“無心”轉得滿地都是,在河灘邊形成了一圈充滿水汽的“毒圈”。
方才還在瘋狂旋轉的“無心”,在“毒液”的侵蝕下,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