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晏清頓了頓:“不是所有門派都有完整的類似‘蒼龍陣法’地圖那樣的東西。你知道的,仙門收弟子其實沒那麼講究,況且,連我也沒見過傳說中的指引和神迹,又怎麼能确定自己是哪位神明的‘切片’呢?”
“要讓我說,指不定不是四方之神,是月涼神呢。”自诩清醒派的曲君道,“不過,這事可以調查的時候再做排除法。”
喬相宜思忖道:“師兄是認為,人為記載的概念有故弄玄虛的可能性?”
“沒錯,換個角度想,未知的課題也許更有研究的價值。”曲晏清道,“‘蒼龍陣法’是幻海盟的課題,不是白露谷的課題,我們不能直接去幻海盟将他們的研究成果砸了。哈……雖然我不砸也有别人砸。”
即使幻海盟研究的成果——“摩琅君”初出茅廬就被人拿去數錢騙沒了,但以幻海盟的身家,也并不代表他們的研究沒有留存其他方向。雖然,現在赢下一局的飛星未必這麼想。
曲晏清:“但是靈犀泉眼,卻是可以實地考察的存在。”
“好像是這樣。”喬相宜喃喃道,“靈犀泉眼……不止一個地方的記載有,元京有、泾西路有、月涼,乃至黎淵也有。甚至,我曾伯祖父的日記裡也有。”
曲晏清擡眼:“你終于發現問題了?”
“對,不同地方的記載不一樣。就像我的朋友……”喬相宜歎惋道,“他在不同的視角下和我做出了不同的判斷,最終作出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選擇。”
曲晏清:“不止是記載不一樣,很多地方甚至是在有意誤導。例如,傳說靈犀泉眼連着地脈,而仙器也埋藏于地脈,我之前說過,‘陣眼’和‘仙器’本是仙門的兩個體系,但為何之前沒有人發現,直到‘指引’斷絕後才有人發現‘仙器’的存在。還有一點令我在意的是,當時朔風門入侵元京會武時打的名頭——他們說中原人沒有信仰,所以應該受到懲罰。這就更奇怪了——月涼、黎淵的神明似乎還在位,如果真如他們所說他們的神明‘指引’沒有斷絕,那為何又要将主意打到‘蒼龍陣法’和‘仙器’上來?”
喬相宜瞬間想到了自己在賀州城的那段日子,比起仙門對靈犀泉眼的開發,生活在泾西路乃至邊境的人們對于它的态度……更像是諱莫如深或者恐懼。
曲晏清:“我記得你提過,你是從泾西路來的,那想必你應該比我清楚,大周西北邊境的戰争從未真正停止,推及邊境戰争的遺留,是不是也有一些境内的寶物流落關外?”
“等等,你懷疑……”喬相宜看了了一眼桌子上的破書,“這東西是境外來……”
“既然記載的信息有誤導,那麼境内境外的線索要放在一起看——這些和你手裡的書,有什麼關聯?”曲晏清打斷道,“不過,要判斷這些事物之間的聯系,以及靈犀泉眼的真正價值,隻有自己親自走一趟。”
直到這時,喬相宜才意識到:曲晏清也許并不是脾氣不好舉止浮誇的人。也有可能是……一名缜密、細緻、善用道具的實幹派。
喬相宜感覺心中有一塊石頭倏地落了地:“我現在信了。師兄,你可能才是仙門中……唯一會給我答案的人。”
“我糾正一下。”曲晏清翻了個白眼,“你為什麼會覺得,别人會給你答案?”
“哈……”喬相宜感覺自己有一瞬間被打敗了,但随即,又有了反擊的底氣,“任何人都需要理念一緻的盟友吧,不然師兄……幹嘛要找上我呢?”
“我不想與目光短淺的人為伍。先前說過,我并不認為如今這個時代仙門還有存續的價值,但事實上,四大仙門不僅沒有被成武帝在倉颉山的一劍揮死,也沒有被繁忙的運河經濟澆滅熱情,且至今生龍活虎地為各自的課題争論不休。唉,可能吧,他們有他們存在的價值,但我不喜歡他們的課題,畢竟那曾經讓我感覺很糟糕,隻好選擇處理回我自己的課題。至于為何選你——”
“煙波鏡說,你的能力很好用……而且,你手裡的這個東西,怎麼不算新的課題呢?恕我直言,我并不覺得我們理念一緻,我并沒有那種想要‘改變’什麼的糟糕想法,隻是覺得,你的眼神看起來很迷茫。”
曲晏清心想:你找那個比你還迷茫的摩琅君,更不可能得到答案。
半晌,喬相宜似乎是笑了:“今日,多謝師兄教誨。”
确實,如果有勇氣的話,在哪裡開始……不都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