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榮熹的父皇——後來被稱做“成武帝”的那個男人——榮鈞即位前,幻海盟的地位從未動搖。
曆代君主都會聽取“占星”的“氣運”,再聽從文官的谏言,最終謹慎地治國定策。這不僅是沿用大周建國時的方針“用谏言取代野蠻”,即“文官治國”來試圖扭轉武德充沛的遺風,更是因為曆代君主都忌憚幻海盟的那個“預言”。
“大周——始于亂世之青萍微末,卻終将傾頹于極盛。”
如今,大周早已建國百年。卻無人知曉“傾頹”、“極盛”是何時?
榮熹隻記得,除了父皇外,他的前幾位君主都敬畏這則“預言”,反省自身,試圖不讓這則“詛咒”實現,最好不要在自己在位時凸顯災厄,為此甚至有人買通史官将“人禍”寫成“天災”。他們似乎全然忘了,這則“預言”最早……隻是來自幻海盟内部的一場古老鬥争。
亂世即将結束時,“占星派”與“風物派”為争奪最後一位被官方認可的“幕僚”席位——誰赢了,誰就能得到開國元勳的認可,誰就有占蔔“天”與“星”最終話語權和解釋權。
“占星派”最終赢下戰局,成為了官方的“天星爵”。但“風物派”在成為戰敗的狗熊前留下了豪言壯語——便是那則“預言”。
他們的原話是:“栽于‘同伴’之手并不可恥……‘詛咒’的“預言”已送出——請諸位,永遠活在煎熬和恐懼中吧。”
“當然,你們‘占星派’也可以選擇親手打破‘詛咒’,隻不過,要上天下地去尋找一本能夠解疑答惑的‘仙書’,親手複活神明,改寫故事的結局。但那本書……已經被我們的人焚毀了——請不要大意地,上天下地去尋找吧。”
“多麼荒謬的傳說。”榮熹暗暗道,“就如人們對‘詛咒’的莫名忌憚。”
曾經,榮熹也曾想像他的父皇一樣充滿理想且“不敬神明”,可當父皇的心神被那些邊境戰事損耗,身軀日益憔悴時,那些離奇不堪的流言傳開時,他也曾懷疑:是不是真的有“預言”?
是不是,他也需要日常反省自身,才能肩負這天下大任?
嚴琛這條老狗……明顯是在拿“預言”威脅他。
“他的意思是——如果我殺了他,那就是傳說中的亡國之君?”榮熹在心頭喃喃道,“未免也太好笑了。”
此時,嚴琛的心突突不停,但他能明顯感覺到,這位年輕的皇帝産生了猶豫。
榮熹的理智再次突破了他的情感。他想:如果我不想葬送父皇的事業,那就必須要繼續忍辱負重——是的,我并沒有付出過什麼“代價”,這一切,隻不過是剛剛開始。
“好,朕明白了。”半晌,帷簾後的聲音再次傳來,“隻要你将手下的人洗幹淨,與那些舊黨撇清幹系,朕會對‘預言’有所忌憚,還愛卿一個清白。另外,走私案殃及的那些老臣們朕會安撫,就像你們所期待的那樣。但這不代表,幻海盟今後就平安無事了……嚴愛卿,朕需要你有所保證——而這個保證不止來自幻海盟,還有其他三個仙門,你聽清楚了嗎?”
年輕的帝王語重心長地說。
“臣……”嚴琛恭恭敬敬道,“遵旨。”
在嚴琛以“預言”為籌碼獲得嘉獎的同時,幻海盟總部,正在欣賞牆壁連環畫的喬相宜也讀到了“預言”這個故事節點,于是,千萬條疑問在他腦中同時啟動——
“預言”……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與此同時,在幻海盟“禁室”内觀測到神秘球體的曲晏清,大膽地将手伸進了“球體”内部,試圖弄清那不受球體引力幹擾、又似龜似蜥蜴的生物……究竟為何物。
假裝自己是“寄居蟹”的“摘星”被這隻不按常理突破禁區的手吓了一跳,立刻反射性的咬了“闖入者”一口。
痛意使曲晏清擦亮了眼睛——
他在“摘星”的撕咬中感受到了涓涓靈氣。
……原來是這樣。
幻海盟所有的“占星”道具都是活物,由于他們沒有能夠窺探神明的天賦,便向這世間萬物生靈……借了另一雙眼睛。
摩琅君由于自己的“腦殘”主見被飛星說動背叛了幻海,導緻幻海人心惶惶被人揪住了尾巴,那麼,他付出的代價就是:将自己的能力歸還給“摘星”,也歸還給……這座巨大的“自然培養皿”。
這才是幻海盟能力來源的“秘密”。
另一頭,西泠群島,飛星劍派,杏花洲。
司徒善收到家書後匆匆趕到了項真的寝室,此時他也顧不得那些忌諱了,隻大聲念着自己的訴求。
“我要回家……”司徒善一字一頓道,“師父,你聽明白了嗎?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