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一些記憶的“拼圖”以相似的形狀嵌合上了。
喬相宜想:這底下……是靈犀泉眼。
地圖——從幻海盟總部偷來的地圖顯示,這附近已經靠近真州的泉眼,是他們已經記錄在案的陣眼之一。
幻海盟着急搖人,也許是真州的泉眼出了問題,涉及泉眼,倉庫的看守不敢貿然冒這個風險,隻能求助内門。再極端一點揣測,也許他們在處理羅莊問題時并沒有那麼能幹,甚至不慎将兇獸引入了泉眼,留下了更大的禍患。
喬相宜想起曲晏清臨行前對他叮囑的話:“我需要驗證,靈玉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另外,我有點懷疑靈玉的生産線不正規,當年白露谷在東海沿岸……十年才能進貢幾箱靈玉,怎麼幻海盟一夜之間就能自産自銷了,他媽的還是從西境那種地方大量走私?”
“另外,如果有機會的話,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我希望你去泉眼附近打探打探情況。說實話,現在還在活動的泉眼并不多了,這玩意就跟火山一樣,大部分都是‘死’的,神像不再降臨‘神迹’後,泉眼連接現實的‘入口’已經關閉了,就連幻海盟手裡那些個蒼龍陣眼大部分也有人造、刻意維持的痕迹,不然也沒必要用‘靈軒’加持了。”
“如果你沒有說謊騙我的話,你應該在先前……哼,忘了哪個犄角嘎達地方,見過真正的‘活’泉眼,所以你應該會對它有所熟悉。我說過,真正的泉眼裡不僅有大量靈氣,還會夾雜着煞氣,這和仙器、乃至你手裡的這本充滿煞氣的書都似乎有所淵源,但沒有什麼切實的證據能夠證明它們之間的聯系,我這次,就是希望你能夠找到一些有助于我研究的證據。”
“以及,你手裡的這本書……隻做用煞氣維持罡風的武器似乎有點浪費了。”長期相處下來,曲晏清早已看出了喬相宜手中“折扇”的原理。
賀州城事變後,因夢魇而産生迷茫的喬相宜開始有了忌憚,于是開發出了從破書裡裁幾頁紙,再用筆作扇骨、符咒作扇面——如此一把簡易武器完工,可用來防身——反正扇面塞回去還能複原,可重複利用。而作為“原本”的玄色書冊,則長期被當做“儲藏袋”,扔在了行囊的角落裡。
“此次,我希望你能夠獨當一面,開發更多‘用法’。”曲晏清最終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很忌憚這個東西,就像我情感上也避免不了忌憚煙波鏡……但這次是個很好的機會,如果有進展,對你我的目标都很有幫助,不是麼?”
喬相宜最終還是信了曲晏清的話——面對這陰晴不定的“活”泉眼,他确實有一種熟悉感,甚至難得重新啟動了“開發”進程,展開了那本曾帶給他夢魇的“破書”。
他叼着一支筆,回憶起方才搜集的線索:根據村民嘴瓢遺漏的信息,以及安置房的值班信息推斷……兇獸襲擊事件是從十三日前開始,但幻海盟宣稱此案發生在“靈玉走私案”事發期間?他搖了搖頭,好像有幾日的偏差。
偏差在于,元京的船一定會經過真州,所以不可能是元京出了事,真州再傳來噩耗。也許……可以反過來理解:是真州先出了事,元京再跟着出了問題。
但是幻海盟選擇先壓下來等元京方處理,沒想到元京的骨幹都進去了才出此下策,所以他們向三大仙門發求助信時,确實沒必要把時間線寫的那麼清晰——因為他們隻希望來的人能解決問題,把時間延後可凸顯事态緊急,方便他們賣慘。
想通這一點後,喬相宜将筆在手中轉了一圈,翻開了破書的一篇新頁——
他心想:似乎一直沒把這玩意當“書”用過,既然它的形态是一本書,那記點筆記應該沒問題吧。死馬當活馬醫,把能想到的“用法”都試一遍咯。
他鬼使神差地在破書上寫了“十三日前”三個字,剛寫完就深吸了一口氣,等待這玄妙之物給他來個“大力出奇迹”。
那麼……這泉眼下面,到底有什麼呢?
等了半天,除了運河水面上漩渦中的黑色更深沉了,好像也沒什麼其他異常。如此,他沉下心來,又繼續寫道:“兇獸……”
還沒等“獸”字寫完,下一秒,方才還平靜的河面卷起一陣狂風,水中的黑色絮狀物噴湧而起,一隻魚身鳥翼的怪物發出“啾啾”的鳴叫,偉岸的身軀轉向了岸邊那個喚醒了它的人。
喬相宜手中的筆差點折戟:乖乖,誠不欺我,真是“大力出奇迹”啊。
但他沒空感歎了,因為那魚身鳥翼的兇獸已經張開狂風似的大嘴,将岸邊的景物連同人……一塊兒吸了河水裡。
古湄禦苑内,幻海盟負責駐守的弟子一聽到警鐘聲響,立即慌張地拿起武器做防禦陣型,然而,運河裡那陣奇異的聲響很快就過去了,待到有人探頭探腦趕到聲音傳出的地點查看情況時,隻看到河中心冒了點“咕嘟咕嘟”的氣泡。
喬相宜再次恢複意識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陰暗的洞窟裡。此時,一個衣衫褴褛、滿頭銀發的陌生怪人正警惕地看着自己,對他舉起了瘋癫的劍刃。
不明情況的喬相宜下意識反手要拿起折扇,一擡手卻感到渾身輕飄飄的,而且……呃,手裡的好像是破書也不是折扇。
再下一秒,他聽見一陣令人心慌的嘔吐聲從身後傳來,對面的銀發怪人手中的劍淬出寒光,徑直穿過由于武器突變而發不出罡風的某人——
那道寒光與喬相宜擦身而過時,怪人用嘶啞的聲音低低道:“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突然掉下來的,但是你似乎,帶來了不好的東西。”
喬相宜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人攻擊的方向……是自己身後。
他猝然回首,隻看見幾隻眼睛比額頭還要大的獨眼魚,甩着蛇一般的尾巴,纏住了自己漂浮不定的衣擺。再向後看,這裡似乎布着一層寒冰似的結界,将成群結隊、守株待兔的魚群和河水阻隔在了外頭。
但不幸的是,那些魚群不約而同像看到飼料一樣緊盯着自己,甚至開始自殺式地、用額頭上泛着血絲的獨眼撞擊那道脆弱的結界。
他終于明白方才輕飄飄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了:那是結界破裂,河水灌入洞窟産生的浮力。
眼下是個什麼情況呢——自己似乎攜着身後這幾隻瞪着大眼的獨眼魚,從天而降,貿然闖入了他人的栖息地。
但是不對啊——那個不打招呼就将自己卷入河中的“兇獸”,又到哪裡去了?
然而,他來不及回想這些細節了,方才那位銀發怪人厲聲指揮道:“注意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