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來了,真正的郝珍珠在那場“換面具”的鬥争中意識已經被取代了,眼前這個嬉笑的少女——不過是“天香鼎”用來欺騙他的假面。
早在十三年前,他就因為心智不穩,輸掉了和“天香鼎”的那場遊戲。
他不甘心地想要回到人間,隻是想要為當時追随他的師兄弟們的慘死平反。更是覺得,欠真正的郝珍珠……一句道歉。
是他的猶豫,讓那個小女孩替代他……成為了仙器的祭品。
“叔叔,你……為什麼不把我放下來?為什麼不理我?”——“郝珍珠”繼續期待着看向江曜。
江曜沒有看她,也沒有理會雷煊的唾沫星,隻是沉默地握緊了手中的生魂鈴,看了看鲸魚的身影後折射出的天光——也許,再往上一點,他就能回到夢寐以求的人間。
但是……他又看向漩渦殆盡後,飄滿浮遊生物屍體的水域。
一切紛争都是從這裡……都是從泉眼開始的,那麼,就讓它們在泉眼裡永久封存吧。
江曜拖着殘軀,微笑合十掌心:“那麼,就讓我刻下……最後一道銘文吧。”
他扔出了手中的生魂鈴,望向無邊無際的水域:“如果你足夠幸運,希望……你能夠撿到它。”
“叮——”生魂鈴掉落,消失在水域裡。
鲸魚的頭頂上立刻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閃着金光的“葉片”,那“葉片”随着江曜的閉目漲大,逐漸遮蓋了來自水面上方的一切天光——仿佛一掌蓋下,這裡的一切都會歸于滅寂。
與此同時,在運河邊疾馳的飛星劍派三人,感到時隐時現的泉眼入口處,浮起了一片金色的印記。
路千河的手被枯樹的枝葉劃了一道荊棘,他看了看被泉眼中突然出現的“葉片”震蕩開外的“機關鳥”,突然感覺手裡的“信号”又斷了。
“糟了……我們得快點。”
“郝珍珠”面色劇變,在看清江曜的表情後,她的眼裡落下了一行清淚,同時亦明白了什麼:他想要用銘文……将自己和朔風門那小子封存在泉眼裡。
好啊……真是小看他了,不愧是将銘文“出賣”給幻海盟的人。
被“四方洄天”卡住的鐮刀在空氣牆的縫隙裡顫抖,雷煊的嘴角咬出了一道血痕,他充滿憤怒的眼睛裡閃出一道雷光:奇恥大辱,真是奇恥大辱!自己竟然被獵物反過來算計了!
“滋啦……”雷光落下後,雷煊的右手和鐮刀交換了位置,一道血霧在逐漸黯淡的水域裡散開——雷煊為了獲得身體的行動權,主動切下了自己的手臂。
然而,以“手臂”作為代價的他似乎終于感受到了博弈與犧牲所帶來的快感,他笑着拂起被血霧染紅的半邊頭發,定睛道:“真有趣啊……我第一次嘗到了完成任務以外的成就感。原來拼盡全力……是這樣的感覺。隻可惜——除了我,你們都要死在這裡了。”
随着他一聲令下——所有“分身”在“四方洄天”的禁锢下被切斷了四肢,混亂的血霧之中,“分身”手中的鐮刀借助血液再次感了電,徑直剖開了快要接近水面的——“大鲸魚”的背部。
霎時,“鲸魚”的骨架和脊梁散架了——三人從“鲸魚”背部跌落。與此同時,“五指”的銘文封印落下,碾碎了“萬象蟲”包裹的“鲸魚”外衣。泉眼中的一切在沖擊下炸裂,分崩離析。“鲸魚”張開大嘴,吐出了在腹部搏鬥已久的異獸們……
異獸們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張開了蛇一樣的尾巴和鳥一樣的雙翼,攪起滔天巨浪。其中,長着紅色長喙的文鳐感應到了召喚,張開雙翼飛趕過去——接住了墜落中的雷煊。
雷煊在傾斜中拂起了自己失重的身體,眼睛閃出電光:“呵……我并非,一人單獨行動呢。”
這些異獸們,可都是他從西境帶來的“助手”啊。
血霧使方才還在和萬象蟲體内掙紮出的異獸們重新恢複生機,在雷電的喧鳴下,他們目露兇光,撲向了方才同雷煊一同掉落的兩具屍體。
江曜在從鲸魚背上跌落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呼吸。或者說,他本來就沒有呼吸。
而另一位,“天香鼎”見大勢已去,便快速脫離了郝珍珠的身體,任由她急速下落。
發狂的異獸們将這兩具屍體團團圍住,垂涎欲滴。
這時,一道夾着幽綠光芒的“龍卷風”托舉起兩具屍體,風刃化為屏障,将他們與圍攻的異獸們強行分隔。
騎在文鳐身上的雷煊正在指揮一部分異獸去啃咬那道“葉片”銘文,此時,他已經成功用一部分異獸的烈爪撕開了“葉片”脈絡的縫隙。
意識到有“風”席卷時,他靈感略微觸動,若有所思地看向下方那道散着幽綠光芒的風刃。
“生魂鈴?……哦?他還沒死?”